第37章 危机再起(1/2)
第三十七章:驿馆暗涌,清羽之疑
流风驿,这座矗立在戈壁边缘的城镇,在浓重的夜色下仿佛一头疲惫匍匐的巨兽。以青石垒砌的城墙饱经风沙侵蚀,斑驳而沧桑。虽已至深夜,城内却并未完全沉睡,几条主干道上依旧悬挂着零星的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在带着砂砾的夜风中摇曳,将行人拉长的影子扭曲成怪诞的形状。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牲畜以及远方戈滩传来的特有干冷气息,偶尔夹杂着商队驼马疲惫的响鼻和更夫那拖长了调子、透着几分苍凉的梆子声。
子谦三人在驿馆角落要了一间最为僻静的上房。房间陈设简陋,一张硬木板床,一张掉漆的木桌,两把歪斜的椅子,仅此而已。唯一的油灯灯芯被拨得极短,努力绽放着昏黄如豆的光芒,勉强驱散一隅黑暗,却也将墙壁上潮湿的霉斑和剥落的墙皮照得清晰可见,更添几分破败与压抑。
老婆婆蜷缩在硬板床的角落,裹着一条略显潮湿的薄被,早已因极度的惊吓、疲惫以及年迈体衰而沉沉睡去,只是那花白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紧蹙着,干裂的嘴唇不时无意识地翕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娴云跪坐在子谦身旁,借着昏暗的灯光,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被鲜血和汗水浸透后已然板结的衣衫。当那处狰狞的伤口彻底暴露出来时,她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左肩处,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最可怕的是伤口周围的肌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幽蓝色,丝丝缕缕的黑色细线正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沿着血脉经络缓缓向上蔓延,所过之处,肌肉僵硬麻木,甚至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腐朽骨骸般的阴冷气息。这正是“腐骨毒”正在侵蚀的可怕迹象。
“腐骨毒……”娴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眼圈瞬间红了,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但她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滑落。她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指,用沾了清水的干净布巾,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每一次触碰,都仿佛能感受到子谦身体瞬间的紧绷。“都怪我,都怪我实力不济……要不是为了护着我,你根本不会……”自责与心疼如同毒蚁般啃噬着她的内心。
“傻丫头,又说什么胡话。”子谦的脸色因失血和毒素侵袭而显得异常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起皮,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在昏黄光线下却依旧清亮、坚定,甚至带着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他试图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牵动了伤口,引得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保护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难道换做是我遇险,你会袖手旁观吗?”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试图调动一丝潜藏在血脉深处的祖龙之力去对抗那阴冷的毒素。立时,他背部肩胛骨下的那道龙翼烙印隐隐传来一阵灼热,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浩大的生命力如同溪流般涌向伤口,那幽蓝毒素蔓延的速度似乎肉眼难辨地减缓了一丝。然而,炎煌设下的封印如同坚固的堤坝,在无法全力运转圣力冲开枷锁的情况下,他所能借用的力量终究有限,只能勉强维持住一个脆弱的平衡。“况且,你谦哥哥我命硬得很,这点小毒,还要不了我的命。”他语气故作轻松,但额角不断渗出的细密冷汗,却暴露了他此刻正承受的巨大痛苦。
凌清羽离去前那句看似随意的叮嘱——“三个时辰内不得动用圣力”——此刻如同警钟在他脑海中回荡。此人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眼力毒辣,一语道破了此刻维系他性命的关键。这既是对伤势的精准判断,像是一种善意的提醒,但不知为何,子谦总觉得那平淡的语气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一层更深的意味——像是一种警告,提醒他们此刻的脆弱与处境的不妙,又或者……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试探,想看看他们在绝对劣势下会如何应对?
“谦哥哥,那个凌清羽……”娴云压低了声音,如同蚊蚋,一边动作轻柔地将捣好的、散发着清苦气味的解毒草药敷在子谦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一边将自己心中的疑虑和盘托出,“他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戈壁滩那么大,他一个青鸾峰的翘楚,圣者境的高手,怎么会‘恰好’在我们最危急的时刻路过?而且……”她抬起眼帘,眸中闪过一丝不安,“他看你的眼神,我总觉得怪怪的,不像是一般的同门好奇,倒像是……像是在审视一件极其有趣、却又看不透来历的珍玩。”
子谦微微颔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凌清羽那双深邃如古井、却又在深处跳跃着探究火苗的眼眸。“同门之谊?”他低声重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这个理由,用来搪塞三岁孩童或许还行。青鸾峰与我朱雀主峰虽同属圣山,但历来各有传承,交往泛泛。他凌清羽身为青鸾峰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身份尊贵,有何理由会‘恰好’深入这荒僻的边境戈壁?又‘恰好’在我们被三名圣者境影狩追杀得山穷水尽之时出手?”他梳理着之前的每一个细节,越是深思,越是觉得疑点重重。
“更值得玩味的是他出手的方式。”子谦的目光锐利起来,如同拨开迷雾的剑锋,“最初的鸾鸣,是范围性的神魂震慑与提醒,并未直接介入战斗;随后的怪风,是制造混乱进行干扰与掩护,依旧隔岸观火;直到最后,我以伤换命,反杀一名影狩,而最后那名持弩影狩即将发出那必杀一箭时,他才真正现身,以雷霆手段化解危机。整个过程……”他顿了顿,寻找着准确的措辞,“与其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在暗中观察,在评估我们的潜力,在试探我们……尤其是我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尤其是那句“我对你很感兴趣”,轻飘飘的话语,却带着千钧之力,如同冰冷的芒刺,深深扎在子谦的背心。凌清羽感兴趣的,究竟是他临危不乱、以弱搏强的战斗急智?是他在绝境中不受控制散发出的、那丝不该存在于世的“龙威”?还是他体内那更深层次、连炎伯伯都严令隐藏的祖龙血脉之秘?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娴云包扎好伤口,忧心忡忡地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那无边黑暗中潜藏着无数噬人的猛兽,“幽冥教的人……他们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她将“龙血”二字咽了回去,换了个模糊的说法,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行事狠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绝不会因为一次失利就放过我们。”
“必须尽快返回圣山。”子谦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只有回到朱雀圣山,回到炎伯伯的羽翼之下,我们才算真正安全。这流风驿看似是庇护所,实则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眼线交错,就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绝非久留之地。”他感受了一下左肩的状况,那麻痹感依旧沉重,但至少不再继续恶化,“待我伤势稍稳,能够勉强行动,我们就在天明之前,趁夜色最浓、人最困顿的时候动身。”
他看了一眼窗外那轮被薄云遮掩、显得朦胧而苍白的月亮,补充道:“今夜我们轮流守夜,绝不能同时睡去。你先打坐调息,尽快恢复消耗的圣力,你的‘守护之焰’是我们重要的依仗。我虽不能动用圣力与人交手,但《星脉凝元诀》锤炼出的神识尚在,覆盖这间房间及周围区域尚能做到,若有任何风吹草动,还能提前预警。”
娴云知道此刻形势危急,不是争执和矫情的时候,她用力点了点头,从贴身的小囊中取出一枚散发着淡淡馨香的恢复类丹药服下,然后在子谦不远处盘膝坐下,双手结印,默默运转《涅盘心经》,引导药力化开,温养着近乎干涸的经脉与那簇新生的、代表着守护意志的火焰。
子谦则强忍着肩头一阵阵袭来的、如同针扎蚁噬般的麻痹与刺痛,将《星脉凝元诀》的心法催动到自身目前所能承受的极致。他的神识如同无数最纤细却最坚韧的蛛丝,以他们所在的房间为核心,悄无声息地向外蔓延、交织,形成一张无形而精密的大网。驿馆外夜风卷动沙砾拍打窗棂的细响、远处某个院落里商队驼马疲惫的踱步和响鼻、更夫那带着困意、渐行渐远的梆子声、甚至隔壁房间旅客沉重的鼾声……一切细微到极致的动静,都被这张神识之网清晰地捕捉、过滤、分析,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立体而动态的周围环境图景。
时间在死寂的警惕与压抑的喘息中缓缓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一直闭目凝神、如同石雕般的子谦,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倏然睁开!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瞬间爆射出如同实质的锐利光芒,但旋即又被他强行压下,恢复成古井无波。他感知到了!一股极其隐晦、如同深海暗流般的气息,带着幽冥教功法特有的那种阴冷、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特质,正以一种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方式,悄无声息地扫过整个驿馆区域!这道神念之强大、之精纯,远非之前那三名影狩可比,其主人实力,恐怕已然踏足了……大地圣师的境界!
“他们果然找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子谦心中凛然,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幽冥教的反应速度和决心,远远超出了他最坏的预估。这道强横神念的主人,显然是在进行一种更高级别的搜寻,或许是在确认目标的具体位置,或许是在感知残留的气息,又或许……只是在布下天罗地网前,进行最后的侦察。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仍在物我两忘中调息的娴云和床上呼吸略微平稳了些的老婆婆,强行压下立刻叫醒她们的冲动。此刻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石子,瞬间引来毁灭性的打击。他只能将自身的神识收敛得更加彻底,如同最狡猾的猎物,将自身所有的生命气息和精神波动都深深埋藏,与身下的木板、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不敢泄露丝毫异样。在这种级别的对手面前,一旦暴露,以他此刻的状态,无疑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那道强横而阴冷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探照灯,在驿馆区域来回扫视了数遍,每一次掠过,都让子谦的心弦绷紧到极致。或许是子谦的隐匿功夫了得,或许是对方并未料到他们敢停留在如此显眼的驿馆,又或许是凌清羽之前出手留下的些许气息干扰了判断,那道神念在徘徊片刻后,并未发现明确的目标,最终如同它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然而,子谦心中的警兆非但没有因此消失,反而如同不断积聚的乌云,愈发沉重浓郁。这短暂的平静,给他的感觉,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对方绝不会轻易放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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