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秀才的末路(2/2)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瘟疫感染者’,神志不清,满口胡言,有危害公共安全之虞。按‘防疫条例’,秘密处理。做得干净点,尸体…老规矩,扔黄浦江喂鱼,或者找个乱葬岗埋了。记住,是‘感染病死的’,明白吗?”

“明白!”打手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对这种“处理”驾轻就熟。他挥挥手,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立刻上前,粗暴地打开铁笼。

“不!别碰我!我没病!我没感染!是连长!是他!毒在他身上!”秀才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弹起来,发出凄厉的尖叫,疯狂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抗拒。但他虚弱的身体哪里是两个壮汉的对手,瞬间被死死按住,嘴巴被一块散发着霉味的破布粗暴地塞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他浑浊的眼泪混合着鼻涕流下,眼中充满了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最深沉的恐惧。

张孝安副官冷漠地看着秀才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走,消失在通往更深处“处理间”的黑暗甬道里。甬道尽头,隐约传来沉闷的击打声和一声被堵住的、短促的闷哼,随即一切归于死寂。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离开了这令人作呕的地下室。

闸北,靠近苏州河的一片棚户区深处,远离了租界虚假的喧嚣。这里污水横流,垃圾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和绝望的气息。几具饿殍蜷缩在断壁残垣下,无人问津。这里是城市的疮疤,是胜利曙光也照不进的角落。

夜色最浓时,一辆蒙着帆布的破旧卡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一条臭水沟旁。后挡板打开,两个黑影抬着一个用破草席卷着的长条状物体,像丢垃圾一样,用力抛进了散发着恶臭的沟渠深处。

噗通一声闷响,水花溅起,很快又被浓稠的污水吞没。草席散开一角,露出秀才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此刻却已彻底凝固僵硬的年轻脸庞。他的眼睛还圆睁着,空洞地望着被棚户区杂乱屋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仿佛在无声控诉着这个吃人的世道。

一个黑影啐了一口唾沫:“妈的,晦气!一个瘟死的疯子。”

另一个黑影拉上帆布:“行了,赶紧走。这鬼地方,多待一秒都折寿。”

卡车发动,引擎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很快消失在迷宫般的小巷深处,只留下臭水沟里那具迅速被污浊包裹、下沉的尸体,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甜腥味——不知是污水的腐臭,还是别的什么。

乱世如潮,人命如草。一个在恐惧中背叛、又在背叛中被彻底抛弃的灵魂,就此沉沦于这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泥沼,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他留下的,只有张孝安档案里一个被标注为“已处理,瘟疫感染死亡”的冰冷名字,以及一个在“瘟疫妖魔”恐怖流言中,微不足道却又触目惊心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