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知否8(2/2)

姑娘的手艺越发精进了。铜镜里映出雪兰娇俏的笑靥,她斜倚在我的绣架上,葱指抚过那幅未完成的《雨打芭蕉图》,听说顾家二郎最爱蕉叶题诗,妹妹这幅绣品,倒是应景得很。

我盯着她腕间新添的翡翠镯子,那是昨日祖母赏的陪嫁。银针在绷面上轻轻一挑,绣线里突然沁出暗红——前日调香时被炉火烫伤的手指,终究是洇脏了雪青缎面。

当夜西厢房飘起浓重的沉水香。嫡母身边的周妈妈端着鎏金香炉进来,说秋寒易侵,特意送来安神的苏合香。我望着香灰里未燃尽的褐色颗粒,想起上月在明兰处翻看的《香乘》,喉头突然泛起苦味。

姑娘该喝药了。春杏捧着青瓷碗进来时,我正将半块玉佩塞进妆奁夹层。生母留下的鱼形玉玦断口锋利,割破的指尖在碗沿留下淡淡血痕。汤药腾起的热气里,我恍惚看见七岁那年的雪夜,嫡母也是这样笑盈盈端来桂圆羹,三日后我的琵琶骨就再也抬不起重物。

三更梆子响时,我摸黑撬开香炉底座的鎏金莲瓣。未燃尽的香块裹在帕子里,借着月光竟泛着诡异的靛蓝色。窗外忽然传来瓦片轻响,一支系着红绳的竹筒从檐角滚落,展开的《山海经》注本上,精卫填海的插图被雨水晕开,渐渐浮现出矾水写就的小楷:顾侯屯兵禹州,腊月借道漕运。

晨起梳妆时,铜镜突然裂了道细纹。我捏着鱼佩在裂缝处比划,断口竟与纹路严丝合缝。当玉佩完全嵌入镜面,夹层里掉出一方褪色的婴孩襁褓,血书字迹依稀可辨:癸酉年腊月廿三,淑妃薨,巫蛊祸。

前院突然喧哗起来。我匆匆将染血的香灰撒进花盆,听见周妈妈尖利的嗓子穿透雨幕:顾家送来的聘礼里有御赐的东珠!老太太说云姑娘明日就搬去玉笙居待嫁!

春杏喜滋滋地开箱收拾细软,却没看见我藏在袖中的半幅染血绣品。雨打芭蕉声声泣,那抹刺破缎面的暗红,正顺着绷架蜿蜒成汴京舆图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