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恐怖如斯(1/2)

包康建话音落地,“二维编码卡片”点燃的热情,仿佛找到了泄洪的闸口。

没有任何多余的立项程序。

“走,下楼!”包康建一挥手,那姿态不像一位学者,倒更像一位即将率队冲锋的指挥员。

穿过一条清扫出小道的雪径,一栋高大的红砖厂房出现在眼前,厂房外墙爬满了枯藤,高大的拱形窗户玻璃上蒙着厚厚的油污与冰霜。

推开厚重的包铁木门,一股混杂着机油、切削液、铁锈、的暖流扑面而来。

厂房内部空间高敞,粗大的钢梁桁架支撑着屋顶,天车轨道横贯上空。

目光所及,几乎囊括了这个时代中国机械工业的缩影:老式的皮带车床、齿轮箱裸露的铣床、硕大的牛头刨床、崭新的苏式万能磨床……有的机器漆面斑驳,铭牌模糊,显然是建国前甚至伪满时期留下的老家当;有的则油光锃亮,带着明显的苏联印记。

车间的墙壁被熏得泛黄,墙角堆着各种毛坯料、半成品和待修的部件。穿深蓝色工装、戴着套袖的工人师傅和穿着同样工装、但面容更显稚嫩的学生混在一起,有的在操作机床,有的在围着图纸讨论,有的在手工刮研导轨,各种声响交织成一首粗犷而充满生命力的工业交响曲。

“这里就是咱们的‘战场’。”包康建声音洪亮地给吕辰三人介绍道,“图纸、想法,到了这儿,就得变成能转、能走、能用的铁疙瘩!”

他迅速将跟下来的人员分成三组。

“电路组,宋教授,吕辰,谢凯,你们跟陈老师走!陈老师是我们电子教研室的王牌,动手能力极强。”

“机械加工组,王工,你负责卡座框架和探针矩阵的加工,要快,要准!”

“计算机接口组,小赵、小钱,你们俩负责和djs-2对接,搞清楚信号电平和时序!”

“剩下的人,打下手,需要什么零件、材料,去库里找,去废料堆淘!我坐镇协调!”

包康建分配完毕,大手一挥:“各组,动起来!”

电路组跟着陈老师来到车间一角的电子调试区,这里相对安静,几张旧课桌拼成工作台,上面摆着示波器、信号发生器、万用表、电烙铁、成卷的焊锡丝和各种规格的电阻电容电子管,墙边还立着几个塞满元器件的木柜。

宋教授道:“全并行读取6400个点,需要6400个放大通道,不现实,太浪费,我们用扫描。”

陈老师点点头:“这个二维扫描,核心是行选通-列检测。”

他抓起一支铅笔,画了一个简单的矩阵:“80行,80列。我们做一套选通电路,每次只让一行通电。这一行的80根探针都带上了电压。然后,快速扫描80列。哪一列的探针接触到了,哪一列下面的检测电路就输出一个脉冲信号。”

“选通器件用啥?”谢凯问到了关键。

晶体管昂贵且稀少,主要用于更关键的电路。

“用这个!”陈老师从桌下拖出一个木箱,打开,里面是几十个崭新的、银光闪闪的电磁继电器,还有两个巴掌大、结构精密、带着旋转触点的步进选线器。“继电器阵列做行驱动,步进选线器轮流接通每一行。速度比不上全电子,但够用了,读一张卡,几秒钟就行!”

宋颜教授点点头:“因地制宜,好思路。列检测呢?微弱的接触信号怎么识别?”

“舌簧管!”陈老师又从另一个盒子里拿出几个玻璃封装的小元件,里面是两片细小的磁性簧片,“高灵敏磁控开关。我们在每根探针底部固定一个小磁铁。卡片没孔的地方,探针被压住,磁铁离舌簧管远;卡片有孔的地方,探针穿过去,底部磁铁靠近,舌簧管‘啪’就吸合了!信号干净,抗干扰!”

这就是这个时代工程师的智慧,没有霍尔传感器,没有光电耦合器,就用最朴素的磁力原理,实现非接触式的可靠检测。

“还有个问题,”一个年轻助教开口,“要能自动识别卡片类型,不能每次插卡前都人工设置。”

“身份码!”吕辰立刻想到二维码中的定位识别,“在卡片边缘,固定几个位置打孔,代表这张卡的类型。读卡器先读‘身份码’,电路就知道后续数据该存到内存的哪个区域了。”

“好!”孙明兴奋道,“那我们就在卡座边缘对应位置,单独做几个检测开关,不和矩阵混联。卡片一插入,先触发这几个开关,电路读码,然后控制步进选线器从正确的数据起始行开始扫描!我们用一个小编码盘配合微动开关来实现逻辑判断!”

这个思路瞬间贯通,众人都表示没问题。

四个人立刻分工:陈老师和谢凯负责设计主扫描电路和信号放大整形电路;吕辰和孙明设计“身份码”识别与逻辑控制电路;宋颜教授则统筹全局,并着手思考如何与djs-2的指令集和内存寻址方式对接。

很快,所有的电路图就在图纸成型。

焊接工作是陈老师亲自操刀,把“哈工大第一焊”的美名传播给了北京来的客人。

一块厚重的胶木板被固定在工作台上作为电路底板。

陈老师左手持烙铁,右手送锡丝,眼睛几乎不用看图纸,那些电阻、电容、电子管座、继电器、接线柱仿佛自动飞到他手下,精准地落在划好的位置。

焊点饱满圆润如珠,排列整齐划一,飞线横平竖直,用绑线扎成束。

不到三个小时,一块布满元器件、看起来复杂却井然有序的控制电路板已初具雏形。

通电测试,继电器随着手动输入的模拟信号发出清脆有序的“咔嗒”声,示波器上出现了规整的脉冲波形。

与此同时,卡座和探针矩阵也在机械加工区快速成型。

探针的材料是几卷废弃的磷铜钟表发条。

王工亲自操作老式仪表小车床,将发条钢带裁剪成一段段长约15毫米的小段。然后,几个学生在放大镜和简易夹具的帮助下,用油石将发条段一端仔细磨成光滑的圆头,另一端则用微型烙铁小心翼翼地焊上从废旧继电器里拆出来的银合金触点。

六千四百个探针,听起来天文数字,但七八个学生排成一条流水线:裁剪、打磨、焊接、检验……,效率也是惊人。

做好的探针按行分组,插在泡沫塑料上,整整齐齐。

卡座框架是用从旧绘图仪上拆下来的导轨和抽屉改造的。王工带着学生量尺寸、打孔、攻丝、装配。

最精细的活是将六千四百根探针,一根根穿入那六千四百个小孔。

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稳定的手感,同学们在强光灯下,用细镊子夹着探针,对准微孔,轻轻送入。

每穿好一行,就用预先刻好细槽的绝缘胶木板将其固定,并焊接上极细的漆包线作为列引出线。

整个过程鸦雀无声,只有镊子与金属轻微的碰撞声和焊接的细微“滋啦”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最后一根探针穿入固定,整个探针矩阵在灯光下泛着暗金色的光泽,密密麻麻,却横平竖直,宛如一件精密的金属工艺品。

……

从下午到深夜,车间里灯火通明。饿了,有人去食堂打来窝头和白菜汤;渴了,对着水龙头喝几口凉水。

图纸上的线条和符号,正在他们手中变成实实在在的金属、电路和机构。

吕辰穿梭在电路区和加工区之间,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

这就是哈工大的恐怖之处。

有理论深厚的教授,有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有充满热情和动手能力的学生,有从实验室到车间的完整链条,更有一种将想法立即付诸实践的强大文化和执行力。

在这里,“创新”不是论文里的词汇,而是车床的切削声、焊接的火花和调试时的争论。

第二天上午,三个小组的成果开始汇集。

电路板、卡座抽屉、探针矩阵、身份码识别机构、一捆捆连接线缆……在车间中央的大工作台上拼合。

陈老师指挥着接线,信号线、电源线、控制线,颜色分明,对号入座。

“通电测试!”包康建亲自下令。

总闸合上。电路板上的电子管灯丝慢慢亮起橙红色的光,继电器阵列发出轻微的嗡鸣。

示波器探头接在信号输出端。

包教授将一张事先用硬纸板手工穿孔的模拟测试卡插入卡座,缓缓推到底。

“身份码识别……通过!类型:测试卡。”孙明看着几个指示灯的亮灭,报告。

“启动扫描!”陈老师扳动开关。

步进选线器开始旋转,发出均匀的“咯咯”声,继电器有节奏地吸合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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