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文武庙香火 与 无声落子(1/2)

三日后,荷李活道的文武庙,在正午的阳光下蒸腾着浓郁的香火气。

这座供奉文昌帝君与关圣帝君的庙宇,是香港开埠早期华人移民的精神寄托,百年来香火不断。

即便在英国殖民统治下,它依然是本地华人祈求功名、财禄、平安的重要场所。庙宇不大,但雕梁画栋,彩绘鲜明,飞檐斗拱间沉淀着岁月与虔诚。

正午时分,庙内人头攒动。

求签的学子、祈福的商人、还愿的妇人,还有纯粹来感受气氛的游客,将本就狭小的殿堂挤得水泄不通。

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烛油和人体的气味,混杂着粤语的低语、祈祷的呢喃和铜钱投入功德箱的清脆响声。

张宗兴穿着一身半旧的藏青色长衫,手里捏着三炷清香,混在香客中,随着人流缓慢移动。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殿堂——左侧文昌帝君像前,多是些穿学生装或长衫的年轻人;右侧关圣帝君像前,则聚集着更多商贾模样或带着江湖气的人。

巨大的青铜香炉立在两殿之间,烟雾缭绕,

炉身上插满了密密麻麻、长短不一的香烛。

他按照约定,走向香炉左侧。

那里果然有一处香烛较为稀疏的区域,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手中的三炷香,插在了从左往右数的第三根位置旁。香头插入香灰,与其他香烛并无二致。

插完香,他并未离开,而是像其他香客一样,退后几步,双手合十,微微垂首,似乎在默默祈祷。眼角的余光,却如最精密的雷达,扫视着每一个靠近香炉的人。

一个穿着灰色短褂、像是码头苦力的汉子挤了过来,在香炉前驻足,掏出一把散香,随手插了几根,其中一根,恰好插在了张宗兴那三炷香的右侧。

插完香,汉子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脸,低声嘟囔了一句:“今日关老爷面前,求个顺遂。” 声音不大,但足够近处的张宗兴听清。

这不是约定的暗语。

张宗兴心中微凛,但面色不变,依旧保持着祈祷的姿态。

又过了片刻,一个提着竹篮、篮里装着香烛元宝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到香炉前。

她似乎视力不好,摸索着将几支香插下,其中一支,差点碰倒了张宗兴左侧第二柱香。老妇人慌忙扶住,嘴里念叨着:

“罪过罪过……” 她的声音苍老而含糊,但张宗兴隐约听到她说的是北方官话的口音。

老妇人插好香,蹒跚着走到关帝像前,跪下磕头,又从篮子里取出一个折叠成三角形的黄符,小心地塞进神龛下的缝隙里,然后起身,提着篮子,慢慢走出了庙门。

张宗兴的视线随着老妇人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庙外熙攘的人流中。

他再看向香炉——自己那三炷香左侧第二柱,香杆上,多了一道极其细微、新鲜的指甲划痕。

这才是信号。

他不再停留,也学着普通香客的样子,对着香炉拜了三拜,然后转身,随着人流向外走去。

走出庙门时,他的目光掠过街对面二楼一间茶室的窗户——那里似乎有镜片的反光一闪而过。

岩里次郎的人?还是其他?

他不动声色,压低了帽檐,拐进了旁边一条专卖古玩字画的狭窄小巷。

巷子深处,一家门面古旧、招牌上写着“集古斋”的店铺虚掩着门。

张宗兴推门而入,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店内光线昏暗,博古架上摆满了真假难辨的瓷器、玉器和卷轴字画。

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掌柜正伏在柜台后,就着一盏绿罩台灯,用放大镜仔细观看一枚古钱。听到铃声,他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先生随便睇。”掌柜的用粤语说道。

“想请一幅关公像,镇宅。”张宗兴用带着潮汕口音的国语回答,手指在柜台上看似无意地敲击了三下,停顿,又敲击了两下。

掌柜的眼神微微一凝,放下放大镜,慢悠悠地站起身:“关公像有,在后堂,先生请跟我来。”

他掀开通往后堂的蓝布帘子。张宗兴跟了进去。后堂比前店更小,堆满了未整理的杂物,只有一张小方桌和两把椅子。桌前,已经坐着一个人。

此人四十岁上下,面容清癯,皮肤黝黑,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西裤,像个跑船的海员或小职员。但那双眼睛,平静而深邃,目光与张宗兴接触时,带着一种审视和了然的锐利。

“请坐。”那人开口,声音温和,却是标准的国语。

掌柜的悄然退了出去,守在门帘处。

张宗兴在对面坐下,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回视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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