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味觉日记（2/2）

这小小的进步，让我们的菜品在“鲜”这个看似基础、实则深奥的维度上，又悄悄精进了一小步。陈默的“论文式研究”，第一次让我们直观地感受到了理论与实践的甜蜜交汇。

我爸这几天去了省城疗养，他现在不满足于每天固定时间的视频“监控”了，开始了神出鬼没的“远程突击检查”。这种检查毫无规律可言，完全取决于林爸当时的心情、天气，甚至可能只是他遛弯时看到的一只鸟。

有时是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我们还在睡眼惺忪地准备开门，他的视频请求就像催命符一样响了起来。画面那头，他正在公园里打着舒缓的太极，背景是悠扬的鸟鸣，但他开口问的却是：“薇薇，今天进的猪肉什么成色？哪个部位的？肥膘有几指厚？拿到摄像头前给我仔细瞧瞧！别又被肉贩子糊弄了！”

有时是晚上九点多，我们刚结束一天忙碌，正围坐在一起品尝苏琪最新试验的、融合了《林氏食珍》思路的“改良版麻婆豆腐”，手机又响了。我爸那张严肃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背景是病房的灯光，他眯着眼，语气带着审视：“刚才我好像听见你们颠勺的声音有点拖沓？是不是火候没跟上？炒豆腐最讲究一个‘快’字，慢了就出水，口感全完了！你们试的那道菜，是‘鸡里蹦’还是‘箱子豆腐’？火候对不对？”

我们都被他这种无孔不入的“关怀”弄得哭笑不得，私下里戏称这是“太上皇的每日随机考较”。苏琪更是苦着脸说：“林叔这不是在疗养，他这是在修炼‘千里眼’和‘顺风耳’的神功吧？”

虽然有时候觉得他有点“烦”，但内心深处，我们都明白，这是他将毕生心血系于一处、无法真正放手的深切牵挂。而且，不得不承认，他几十年在灶台前摸爬滚打练就的“火眼金睛”和近乎本能的直觉，偶尔还真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们忽略的细节，让我们悚然一惊，受益匪浅。

这天，他又一次突然来电，正赶上苏琪在挑战《林氏食珍》里记载的一道功夫菜——松鼠鳜鱼。这道菜极其考验刀工和炸功，苏琪正对着那条鳜鱼，为如何下刀才能切出均匀不断、炸后形如松枝的完美花刀而焦头烂额，额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爸在视频那头，只看了一眼苏琪手下那条鱼和她的握刀姿势，洪亮的嗓门立刻就炸开了，穿透手机扬声器，震得后厨嗡嗡响：“停！刀停下！你那手腕角度不对！太直了！你这样切下去，深度不够，炸出来花形根本撑不开！就是个面疙瘩！手腕往下压，对！带点弧度！角度再大一点！哎呦喂，笨死了！发力！手腕要活！”

苏琪被他吼得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珍贵的鳜鱼给掉地上，吓得她赶紧双手捧住。我连忙接过手机，走到相对安静点的角落，陪着笑脸：“爸，您别急，苏琪正在学呢，总得有个过程……”

“过程？这刀工是基础中的基础！没这个底子，后面的全是花架子！”我爸在那边依旧气哼哼的，“你让她按我说的再试一次！我看着！”

挂断视频后，苏琪看着手里那条被老爸“隔空怒吼”指导后、花刀深度和角度似乎确实有所改观的鳜鱼，憋了半天，长长吐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由衷地感叹道：“……暴君虽远，千里之外，余威犹在啊！这压迫感，绝了！”

不过，等她按照调整后的方法，小心翼翼地将鱼下油锅炸制，看着那金黄酥脆、形如松鼠尾巴、花朵完美绽放的成品时，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或许，这种“高压”式的关怀，也是成长路上一种独特的养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