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情火锻魔，钟壁澄明（1/2）

陨星壁垒的震荡余波在星空间缓缓平息，韩老与秦烈用魂血铸就的守护阵图在壁垒核心流转不息，血与星交织的光芒将晶石甬道映照得如同神只心室。苏清玥背靠冰冷的晶壁滑坐在地，霜白长发铺散如雪，指尖死死扣住怀中那枚青玉铃铛。

铃身滚烫，内里那片微缩的混沌星海旋转迟滞，核心处那点湛蓝心光微弱得只剩萤火，每一次明灭都牵扯着她神魂剧痛。她将染血的唇贴上铃壁，声音嘶哑：“林陌，听见了吗？壁垒守住了…韩老他…” 喉间哽咽，后面的话被翻涌的血气堵住。一滴泪砸在铃上，瞬间被高温蒸发，只余淡淡咸涩。

就在此刻，铃铛毫无征兆地猛然一震！

嗡——！

并非清越钟鸣，而是沉闷如古兽低吼的震颤。铃壁内部，那片星海深处，一缕蛛丝般的漆黑粘液凭空滋生，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晕染开来！所过之处，缓慢旋转的星辰轨迹骤然扭曲、停滞，如同被无形巨手搅乱的棋局！

“魔纹反噬？！” 苏清玥瞳孔骤缩。混沌钟击退石像恶念本体，自身亦被深渊污秽侵染！她不顾神魂撕裂般的痛楚，强行调动仅存的情火灌入铃中。湛蓝光晕亮起，勉强将那缕扩散的黑气逼退寸许，却如杯水车薪。

更糟的是，那点属于林陌的湛蓝心光，在黑气蔓延的压迫下，竟开始向内坍缩，光芒愈发微弱，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不…” 苏清玥脸色惨白如纸，毫不犹豫并指如刀，狠狠刺向自己心口！指尖穿透皮肉，精纯的本源魂血裹挟着情火被逼出，化作一道纤细却灼目的血线，源源不断注入青玉铃铛。

铃身滚烫如烙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血线融入，星海中的湛蓝心光似乎汲取了力量，微弱地跳动了一下。然而，那缕黑气仿佛被激怒，骤然膨胀！无数细密的、扭曲的魔纹自黑气中蔓延而出，如同活物般攀附上旋转的星辰，贪婪吮吸着苏清玥注入的生命本源！

“呃啊——！” 苏清玥浑身剧颤，感觉自己的神魂如同被亿万根冰冷毒针同时穿刺、撕扯！霜白的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向发根，眼角瞬间爬上了细密的皱纹。强行以寿元与魂血喂养混沌钟对抗魔染，代价惨烈如凌迟！

“苏仙子！” 远处护法的玄诚子察觉异样，惊骇欲冲来。

“别过来！” 苏清玥厉喝，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她太清楚混沌钟魔染爆发的恐怖，寻常修士靠近只会被瞬间污染同化。她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眼中情火再次升腾，心口魂血涌出更快，死死抵住那疯狂蔓延的魔纹。

就在这僵持的、令人绝望的拉锯中——

嗡…！

青玉铃铛突然停止了震颤。内部翻腾的星海与魔纹瞬间凝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爆发！

苏清玥只觉神魂一轻，眼前景象天旋地转！晶壁甬道、血星阵图、玄诚子惊骇的脸…所有一切都飞速褪色、模糊、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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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炊烟暖，幻境锁魂深**

意识沉浮，再睁眼时，刺骨的壁垒寒风与浓重的血腥气已消失无踪。

微风带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拂过面颊，耳畔是熟悉的溪水潺潺，间或有几声慵懒的牛哞。苏清玥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小小的村落外，脚下是湿润的田埂，远处低矮的山丘环抱着一片宁静的屋舍。夕阳熔金，给家家户户的茅草屋顶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袅袅炊烟笔直地升向被染成橘粉色的天空。

青石村。

那个只存在于林陌破碎记忆与午夜梦回中的故乡，那个被血煞门付之一炬、埋藏了他所有血泪与仇恨起点的微末村落，此刻竟如此鲜活、完整地呈现在眼前。真实得…令人心头发颤。

苏清玥心猛地一沉。深渊恶念侵染混沌钟后，竟在钟内空间，为林陌编织了如此一个完美无缺的幻境牢笼！以他心底最深的眷恋与渴望为饵，诱他沉沦！

她抬步向村中走去，步履沉重。村口那株老槐树枝叶繁茂，树下几个总角孩童正围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的老者。老者手中草茎翻飞，一只栩栩如生的蚱蜢便跃然指尖，引来孩童们阵阵欢呼。是青石村的老村长，那个在血夜中为护林陌而死的老人。

“林陌哥哥！” 一个扎着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眼尖，发现了苏清玥…不，是发现了她身后。小女孩雀跃着跑来，手里还捏着刚编好的草蝴蝶，脸上洋溢着毫无阴霾的笑容。

苏清玥霍然转身。

夕阳的光晕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裤腿挽到膝盖的少年，正扛着一小捆柴禾，慢悠悠地从田埂那头走来。他脸上还带着劳作后的薄汗，嘴角噙着一丝满足的、懒洋洋的笑意，眼神清澈明亮，如同山涧未被污染的溪水。那是十五岁的林陌，尚未背负血海深仇，未曾踏上尸山血海的修仙路，只是一个守着祖屋、放牛砍柴、在夕阳里归家的平凡少年。

“阿草，慢点跑。” 少年林陌笑着接住扑过来的小女孩，顺手把草蝴蝶别在她的小辫子上，动作自然熟稔。他抬起头，目光掠过苏清玥所在的位置，却如同穿过一片透明的空气，没有任何停留，只有对这片土地、这些亲人最纯粹的温柔。

那目光，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苏清玥的心窝，缓慢地搅动着。她见过他浴血搏杀时的狠厉，见过他算计仙门时的深沉，见过他痛失至亲时的癫狂…却从未见过如此刻般，毫无负担、发自肺腑的安宁笑容。这笑容越是干净温暖，就越衬得现实残酷如地狱。深渊恶念何其歹毒，它洞悉人心最深的软肋，用最温柔的刀，剜最痛的肉。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循着那丝微弱却顽固的感应，走向村西头那座熟悉的篱笆小院。

院门半掩，灶房里飘出诱人的饭香。一个荆钗布裙、面容温婉的妇人正坐在小马扎上摘菜，时不时抬头望一眼院外的小路，眼神里满是等待的温柔。是林陌的母亲。

篱笆墙边，一个穿着灰扑扑旧道袍、头发乱糟糟如同鸡窝的老头，正背对着院门，蹲在地上，用一根树枝在泥地里写写画画。他脚边还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碗，里面是半碗浑浊的米酒。

“臭小子！砍个柴磨蹭到日头落山！饭都凉了！” 老头头也不回，中气十足地骂骂咧咧，声音粗粝沙哑，却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亲昵，“还有心思逗阿草玩？让你画的‘小聚灵阵’阵纹画熟了吗？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惫懒性子，炼气三层都够你熬到胡子白！朽木！烂泥！道祖爷怎么不开眼收了你这么个榆木疙瘩徒弟！”

是韩老。

苏清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幻境中的韩老，骂人的腔调、恨铁不成钢的神态，甚至那乱糟糟的头发和破碗里的劣酒，都与记忆中的恩师分毫不差！这恶念不仅复刻了场景，更窃取了林陌心底最珍贵的记忆碎片，将韩老的神韵模仿得惟妙惟肖！

“知道了知道了，师父，您老消消气。” 少年林陌扛着柴禾走进院子，脸上带着无奈又讨好的笑，随手将柴禾垛在墙角，动作麻利。他走到韩老身边蹲下，探头去看地上的鬼画符，“您看，这‘巽’位的风眼流转，我琢磨着是不是该再收三分力？上次引风差点把王婶家的鸡窝掀了…”

“放屁！” 韩老一树枝抽在他手背上，留下道浅浅红痕，“力收三分？阵眼灵力流转就断了！引风掀鸡窝那是你‘离’火位灵力灌猛了！狗脑子！说了多少遍，阵道如烹小鲜，火候差一丝，味道谬千里！” 他嘴上骂得凶，浑浊的老眼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显然对徒弟能看出问题颇为满意。

“是是是，师父教训的是。” 林陌也不恼，嘿嘿笑着，拿起树枝，认认真真地在泥地上重新勾勒起来。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线条。母亲在灶房门口看着这一老一少，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转身去盛饭。小院里弥漫着柴禾的烟火气、饭菜的香气，还有韩老间歇性的呵斥与林陌偶尔的辩解。

温馨，宁静，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满足。一个少年，有家可归，有母可孝，有师可敬，有平凡却安稳的未来可期。这是林陌踏上仙路后，在无数个血腥长夜里，用尽所有力气去幻想、去奢求却永远无法再触及的泡影。

苏清玥站在篱笆外，如同一个被隔绝在世界之外的幽灵。她看着林陌眼中那纯粹的、带着点少年意气的光芒，看着他因韩老一句夸奖（尽管是拐弯抹角的）而微微翘起的嘴角，看着他端起粗瓷碗扒饭时那毫无防备的放松姿态…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深渊的陷阱，不在于酷刑折磨，而在于这极致的美好。它精准地扼住了林陌神魂最深的渴望——对失去之物的无尽追悔与弥补。沉溺于此，混沌钟将被魔纹彻底侵蚀，林陌的意志将在这虚假的温暖中化为滋养恶念的养料，万劫不复！

她必须唤醒他！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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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破炊烟烬，锥心一问**

苏清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与神魂剧痛。她一步踏出，身影由虚化实，穿透那看似普通的篱笆，直接出现在小院中央！

“什么人？！” 韩老反应极快，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瞬间锐利如鹰隼，手中树枝灌注灵力，直指苏清玥。一股筑基期的威压骤然爆发，虽远不及韩老本体，却带着守护小院的决绝。

少年林陌也霍然起身，下意识地将母亲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这个突兀出现的、白发如雪、容颜绝美却带着一身煞气的陌生女子。他眼中清澈的光芒被戒备取代，那是对闯入者的本能敌意。

“林陌！” 苏清玥无视韩老的威压，目光如冰锥，死死钉在少年脸上，声音因强行穿透幻境壁垒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你看清楚！这里是幻境！是深渊恶念为你编织的囚笼！青石村早已化为焦土！韩老为护你道消魂散！你母亲她…”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排斥之力轰然降临！

整个小院的空间仿佛凝固了一瞬。夕阳的光线扭曲，韩老脸上的怒容、林陌眼中的戒备、林母脸上的惊惶…所有表情都如同拙劣的泥塑般僵住。紧接着，一股源自整个幻境世界的恶意，如同无形的亿万根针，狠狠刺向苏清玥的神魂！

“噗！” 苏清玥如遭重锤，身形踉跄后退一步，一口滚烫的鲜血喷出，点点猩红溅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触目惊心。霜白的长发无风自动，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强行点破幻境核心真相，引来了整个恶念构筑世界的反噬！

“妖女！竟敢在此妖言惑众，伤我徒儿心神！” 僵住的韩老瞬间“活”了过来，勃然大怒，手中树枝爆发出刺目的土黄色光芒，化作一道凝实的石锥，带着破空厉啸，直射苏清玥心口！威势赫然提升到了金丹初期！幻境的力量在增强！

“娘，退后！” 少年林陌也厉喝一声，眼中再无犹豫，双掌一错，炼气三层的微薄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出，竟在身前布下一道简陋却坚韧的藤蔓护盾，挡在母亲身前，同时一枚边缘锋锐的铜钱从他袖口滑出，带着微弱灵光射向苏清玥下盘！攻守之间，竟有几分章法，正是散修路上挣扎求生的本能反应。

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铜钱法器，看着少年眼中为了保护至亲而燃烧的、毫无杂质的决绝战意，苏清玥心中剧痛更甚。这幻境何其残忍！它用林陌最珍视的过往，用他心底最纯粹的守护意志，化作利刃，反过来攻击试图拯救他的人！

她不能退！更不能对承载着林陌记忆碎片的幻象下死手！否则，伤的是他神魂本源！

“破！” 苏清玥眼中湛蓝情火轰然爆发！她没有动用归墟剑意，只是并指如剑，指尖缠绕着纯粹的情火本源，精准无比地点在韩老射来的石锥尖端！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鸣。石锥如同撞入无形的泥沼，尖端与情火接触的刹那，便发出令人牙酸的消融声。构成石锥的土系灵力被至情至性的火焰点燃、分解、净化，化作缕缕青烟消散。那枚袭来的铜钱法器，更是在靠近她身周一尺时，便被情火的高温熔成了赤红的铜汁，滴落在地。

“什么？！” 韩老（幻象）脸色剧变，眼中第一次露出骇然。少年林陌更是瞳孔收缩，护着母亲连退数步，看着苏清玥如同看着降世的魔神。

苏清玥指剑未收，目光越过惊骇的韩老幻象，再次死死锁住少年林陌的眼睛。她的声音因神魂的剧痛和内心的煎熬而颤抖，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力量，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向他的心神：

“林陌！看看你手里的铜钱！想想你得到它的那个雨夜！想想青石村的火光！想想韩老自爆阵盘时最后的眼神！” 她每说一句，少年林陌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眼神剧烈挣扎，仿佛有被强行封存的画面要冲破牢笼。

“够了！” 韩老幻象须发戟张，厉声咆哮，试图打断苏清玥的话语，“邪魔外道，休要乱我徒儿道心！” 他双手结印，地面震动，数根粗大的岩刺破土而出，绞杀向苏清玥！

“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 苏清玥对绞杀而来的岩刺视若无睹，只是对着眼神痛苦挣扎的少年林陌发出泣血般的质问，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破夕阳的宁静：

“你守在这里，守的究竟是什么？是这虚幻的青石村？还是你心底…不敢面对失去的痛？！”

“轰——！！！”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入少年林陌的识海深处！

不敢面对失去的痛！

这七个字，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幻境为他编织的温情外壳，直抵他灵魂最深处、那道从未愈合、永远在汩汩流血的巨大创口！

“啊——！” 少年林陌猛地抱住头颅，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嘶嚎！他清澈的双眼中，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现！冲天而起的火光、村民凄厉的惨叫、老村长挡在他身前被刀光撕裂的背影、韩老自爆时那回望的、充满期许与诀别的眼神…还有…还有母亲倒在血泊中，死死抓着他的手，断断续续的叮咛：“陌儿…活…活下去…”

真实的、血淋淋的记忆，带着焚心蚀骨的剧痛，瞬间冲垮了虚假的宁静！

整个小院的空间，随着林陌的嘶嚎，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镜面，骤然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夕阳的光晕扭曲破碎，温暖的橘粉色被撕裂，露出后面漆黑冰冷的虚空底色！韩老幻象结印的动作僵住，脸上愤怒的表情凝固，然后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寸寸崩解！林母温婉的身影在惊恐中化为点点光尘消散！

篱笆、老槐树、嬉戏的孩童、袅袅的炊烟…所有构成这温馨画卷的元素，都在剧烈的震荡中飞速虚化、崩灭！

“不…不要…” 少年林陌跪倒在地，双手深深插入泥土，指甲崩裂出血，身体因巨大的痛苦而蜷缩痉挛。他脸上不再是少年的无忧，而是被强行撕开伪装后，那属于大乘修士林陌的、刻骨铭心的绝望与狰狞。两股记忆、两种身份在他神魂中疯狂撕扯、碰撞！

“破妄！归真！” 苏清玥眼中厉色一闪，强忍神魂几乎被幻境反噬撕裂的剧痛，并拢的剑指猛然挥落！

这一次，剑指之上，太虚剑意轰然爆发！并非杀伐之剑，而是蕴含着一丝创世本源的“虚”之剑意！剑光无形无质，却带着斩断虚妄、直指真实的磅礴意志，狠狠斩向那缕从崩溃的韩老幻象中逸散而出、试图重新缠绕林陌的漆黑魔念！同时，剑光的余波扫过小院上空那最后一缕象征虚幻美好的袅袅炊烟！

嗤——！

如同热刀切过油脂。漆黑的魔念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在太虚剑意下瞬间湮灭大半残余。那道承载着“家”之幻想的炊烟，应剑而断，袅袅上升的轨迹戛然而止，如同被斩断了根基的藤蔓，迅速淡化、消散。

炊烟散尽，整个青石村幻境如同失去了最后支柱的沙堡，轰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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