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夜宴风云(1/2)

“墨轩阁”后院那场短暂、血腥且隐秘的审讯与灭口,如同一滴浓稠的墨汁,骤然滴入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暗流汹涌的潞州城局势之河,墨色迅速晕染扩散,无声无息地改变了水流的深度与走向。陈骏带着从慕容家核心人物“黄老”口中撬出的惊人秘密——码头西区丙字七号仓地下暗河入口、伏龙潭底隐藏的水府禁制、以及那块神秘残碑作为开启禁制关键“钥匙”之一的真相——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凭借超凡的隐匿技巧与对气息的完美控制,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墨轩阁”那片杀机四伏的庭院。他并未立刻远遁,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凭借对危险的直觉,选择了“墨轩阁”外围一座废弃钟楼高耸的飞檐斗拱之间,作为临时的观察点。他蜷缩在冰冷的阴影里,如同石雕般与建筑融为一体,唯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穿透沉沉的夜幕,冷静地俯瞰着下方那片灯火通明、却仿佛被无形煞气笼罩的“墨轩阁”建筑群。

他需要亲眼确认“黄老”之死所激起的涟漪,以及慕容清——这位年轻而深不可测的慕容家公子——在遭遇如此意外打击后的反应。这关乎他下一步行动的判断。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墨轩阁”内院深处便传来一阵极力压抑、却依旧透出慌乱的骚动,数道身影如同惊弓之鸟般急促穿梭,原本井然有序的戒备氛围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尽管“墨轩阁”方面显然在极力掩饰,试图将事态控制在最小范围,但那种核心人物突然“暴毙”所带来的内部恐慌与权力链条的瞬间断裂感,如同水面的油渍,难以完全掩盖。紧接着,大批身着慕容家特有服饰、气息精悍沉凝的护卫被迅速调动,无声而高效地封锁了通往后院的所有通道,明岗暗哨的数量和警戒级别陡然提升,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陈骏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一股强大、冰冷而暴戾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以“墨轩阁”核心区域为圆心,缓缓扫过周遭的夜空,带着审视与怒意,显然是慕容清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震怒,正在以某种秘法探查可疑迹象。这份凌厉的感知,让陈骏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更为彻底,如同顽石。

然而,鉴珍会大厅内的公开场合,慕容清却展现出了与其年龄不符的惊人城府与掌控力。他并未因心腹“黄老”的“突发急病”而仓皇终止拍卖,反而以更加强势、甚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霸道姿态,凭借慕容世家雄厚的财力底蕴,以一个令人瞠目结舌、足以买下小半条街的天价,硬生生从喋喋不休、纠缠不休的百毒童子手中,将那块引发无数风波、吸引四方瞩目的神秘残碑最终夺下!整个过程,他脸上甚至重新挂起了那抹习惯性的、令人如沐春风却暗藏锋芒的优雅笑容,言谈举止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刚才后院的细微骚乱只是一段无关紧要、不值一提的小插曲。这份临大变而不惊、于危机中显强硬的隐忍与决断,让暗处观察的陈骏心中凛然,对此人的难缠与危险程度评估,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残碑既已到手,慕容清显然不愿再在这是非之地、众目睽睽之下多做停留。他并未理会百毒童子那充满怨毒与挑衅的桀桀怪笑,也未与一直静观其变的禅宗行者多做交流,只是风度翩翩地向“墨轩阁”主事及在场宾客略一致意,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便在重重护卫的簇拥下,带着盛放残碑的紫檀木锦盒,迅速离开了“墨轩阁”大厅,登上门外早已备好的、装饰奢华却隐含防御阵法的马车,在一队精锐骑士的严密护卫下,绝尘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百毒童子盯着慕容清离去的方向,幽绿的眸子闪烁着诡谲的光芒,咧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也领着手下魔道妖人,如同食腐的秃鹫般散去。禅宗行者默然静立片刻,低诵一声佛号,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带着一丝悲悯,随即飘然离去,灰色的僧衣很快融入夜色。一场看似风波诡谲的鉴珍会,就此落下帷幕,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山雨欲来、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却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暴雨前的低气压,愈发浓重地笼罩在潞州城上空。

陈骏知道,这仅仅是暴风雨降临前最后、也是最危险的宁静。慕容清损失了“黄老”这条至关重要的臂膀,秘密计划的核心环节可能已经暴露,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必然会以更快、更凌厉、甚至更不择手段的方式,强行推进计划,以防夜长梦多,横生枝节。而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利用刚刚到手的残碑,尽快开启伏龙潭水府,夺取其中的秘密!

果然,次日清晨,当第一缕曙光刚刚驱散夜雾,一个更加令人震惊、且传播速度极快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潞州城的上层圈子、各大帮派以及消息灵通的江湖耳线:慕容公子为答谢潞州各界贤达在此次“墨轩阁”鉴珍会上的鼎力支持(尽管多数人只是看客),也为化解日前因些许“误会”而产生的不愉快(指与“血狼帮”冲突及鉴珍会上的摩擦),更为了增进与本地俊杰的情谊,特于今晚酉时三刻,在城东自家名下最奢华、守卫也最森严的别院“听潮苑”,设下“和解宴”,广发请柬,诚意邀请昨日与会的各方代表,包括“墨轩阁”主事、本地几位有头有脸的士绅名流、乃至“恰好”因事暂未离开的百毒童子、禅宗行者等人,务请拨冗光临,共聚一堂,把酒言欢,冰释前嫌,共商本城繁荣安定之大计。

消息传出,全城哗然!但凡稍有头脑之人,皆能看出慕容清此举,用意昭然若揭!这哪里是什么“和解宴”,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图穷匕见的“鸿门宴”!昨日鉴珍会上剑拔弩张,慕容家与魔道几乎撕破脸皮,更有慕容家重要管事“黄老”暴毙的疑云未散,此刻却突然设宴“和解”,其诚意几何,可想而知。其目的,无非是借宴席之名,行掌控之实,将各方势力,尤其是那些可能知晓内情、或对慕容家计划构成威胁的关键人物,全部“请”到他的绝对掌控之地——“听潮苑”,便于集中监控、试探虚实、分化拉拢,甚至……在必要时一举铲除隐患!同时,这也是对外展示肌肉、震慑宵小、明确划定势力范围,为后续可能展开的、涉及伏龙潭秘密的大动作铺平道路。这是一招赤裸裸的阳谋,逼各方势力在此刻表态站队,顺者昌,逆者亡!

一张制作精美、措辞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强势的烫金请柬,也以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通过张彪手下一个机灵且绝对可靠的小乞丐,送到了藏身于码头区一处废弃货仓夹层中的陈骏手中。张彪此举,既是示好,也是自保,表明他仍未完全倒向慕容家,但也充满了风险。请柬上明确写着“恭请陈骏先生拨冗莅临”,这无疑表明,慕容清已经确认了他的存在,并且毫不掩饰地将他列入了需要在这场宴会上“解决”的重点名单之中。邀请他,既是挑衅,也是试探,更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去,还是不去?

陈骏独自坐在昏暗的货仓夹层中,窗外是潞州城喧嚣的市井之声,手中握着那张冰凉而沉重的请柬,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去,无疑是自投罗网,羊入虎口。“听潮苑”必然是龙潭虎穴,布满了天罗地网、机关陷阱,慕容清定然准备了万全之策等着他,届时四面皆敌,步步杀机,生还几率渺茫。不去,则意味着彻底转入暗处,与慕容家展开正面冲突与游击,不仅要面对无休止的、更加酷烈的追杀,更会彻底失去探听慕容家下一步核心动向、乃至可能利用宴席上各方势力交织的复杂局面、谋取残碑或破坏其开启水府计划的唯一宝贵机会。而且,公然拒绝邀请,等于直接打慕容清的脸,会立刻招致慕容家最猛烈、最不计后果的报复,甚至可能牵连张彪等与他有过来往的人。

风险与机遇,同样巨大,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

陈骏闭上双眼,排除一切杂念,“弈”意在脑海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推演、计算。宴无好宴,慕容清必设杀局,此为定数。但杀局之中,亦藏变数,此为生机所在。百毒童子桀骜难驯,绝不会甘心残碑被慕容清夺走,必怀异心;禅宗行者慈悲为怀,不会坐视慕容清在宴会上公然进行大规模杀戮,必会干预;“墨轩阁”背景神秘,态度暧昧,未必真心依附慕容家;本地士绅名流各有盘算,并非铁板一块;甚至慕容家内部,在损失“黄老”后,是否还能如臂使指?这些,都是可以利用、可以制造混乱、可以借力打力的棋子。而他自己最大的、也是目前唯一的优势,在于信息的不对称——慕容清以为他只是一个侥幸逃脱、东躲西藏的丧家之犬,最多有些急智和小聪明,却绝不可能知晓丙字七号仓和暗河入口的核心秘密!这便是他在这场鸿门宴中,可能破局、甚至反客为主的关键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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