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情愫暗生（2/2）

那四名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攻势骤停。为首刀疤脸又惊又怒，死死盯着陈骏，厉声喝道：“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子！竟敢插手我‘黑煞门’清理门户！识相的立刻滚开，否则让你死无全尸！” 他们显然将陈骏当成了绾绾的同党或援兵。

陈骏面沉如水，胸腔内的心脏却如同擂鼓般剧烈跳动，血液奔涌。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手，是出于那荒谬的“不忍”？还是某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冲动？此刻已是箭在弦上，骑虎难下。他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冷声回应，声音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哑：“路见不平。”

“好个路见不平！那就一并送你们上路！” 刀疤脸怒吼一声，眼中杀机大盛，四人瞬间调整阵型，将陈骏也纳入攻击核心，攻势如同狂风暴雨般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狠辣凌厉，显然欲将两人迅速格杀！

陈骏深吸一口气，将一切杂念强行逼出脑海，“弈”意全力展开，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状态。他与绾绾再次形成了联手对敌之势。这一次，不同于面对无理智的魔熊，而是与有智慧、有组织、配合默契的人类高手生死搏杀。陈骏的招式沉稳大气，法度严谨，善于料敌机先，以巧破力，往往能提前一步封堵对方的合击路线，化解最危险的攻势；绾绾的武功则诡谲狠辣，身法如烟似魅，专攻人体致命弱点与功法破绽，手中黑笛时而为兵器，时而奏出扰人心神的诡异音律，与陈骏的沉稳形成了诡异的互补。两人虽无言语交流，甚至眼神都无接触，但在这生死一线的搏杀中，竟再次展现出惊人的、仿佛与生俱来的战斗默契。陈骏往往能精准预判到绾绾行险招之后可能出现的空档与危机，及时予以补位或化解；而绾绾也总能在陈骏以精妙计算创造出稍纵即逝的战机时，给予最致命、最凌厉的一击！这种配合，冰冷而高效，却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和谐。

刀光剑影，笛音呼啸，气劲碰撞声不绝于耳。陈骏的心，却在这场凶险的厮杀中，经历着远比刀剑加身更剧烈的冲击。与这亦敌亦友的魔女并肩而战，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略带急促的呼吸，嗅到她身上那淡淡的、混合着血腥与独特异香的气息，看到她苍白脸上那抹不服输的倔强与在险境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眸……一种陌生的、灼热的、他从未体验过的情感，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他坚守“弈”道、追求超脱的理性之心，并试图将其撕裂。他第一次发现，自己那引以为傲的、绝对冷静的计算之中，除了胜负与生死，似乎……还掺杂进了一丝不愿看到她受伤的、冰冷的计算之外的念头。

“砰！” 陈骏一式“星罗棋布”掌法，巧妙引开两把劈向绾绾侧翼的钢刀，为她创造了一个绝佳的反击机会。绾绾心领神会，娇叱一声，黑笛如毒龙出洞，精准无比地点中一名因攻势被引开而露出破绽的黑衣人肋下章门穴，那人惨叫一声，真气瞬间溃散，瘫软下去，失去了战斗力。合击阵势瞬间出现了一个缺口。

压力骤减。剩下的三名黑衣人见同伴瞬间被废，又久攻不下，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惧与退意。刀疤脸虚晃一刀，厉声喝道：“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三人极为果断，如同受惊的夜枭，猛地向不同方向疾掠而去，身影几个闪烁，便没入了茂密的紫竹林深处，消失不见。

战斗骤然停止。空地上只剩下陈骏和绾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那名昏迷倒地的黑衣人。

绾绾以黑笛拄地，支撑着有些虚脱的身体，微微喘息着，转过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凝视着陈骏。那目光中，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陈骏这完全出乎意料之举的巨大惊愕与不解，更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剧烈的心绪波动在眼底翻涌。她张了张略显干涩的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意味难明的、带着些许自嘲与难以置信的轻笑：“呵……真是……没想到。最后关头，出手救我的，会是你这个……正儿八经的小古板。”

陈骏沉默着，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是默默调息，平复着体内因激战而翻腾的气血，更是在全力平复着内心那从未有过的、几乎要失控的惊涛骇浪。他出手了，救了一个魔女，一个多次与他为敌、心思难测的妖女。理性在疯狂地警告他，这是错误的，是危险的，是违背自身立场与原则的。但心底某个被强行忽略的角落，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与释然？庆幸她还活着？这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心惊。

“为什么？”绾绾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声音带着一丝极轻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再是平日那种娇嗲戏谑，而是多了一丝真实的困惑与……探究。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穿过紫竹的缝隙，恰好落在她沾着血迹和尘土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混合着脆弱、疲惫与某种奇异美感的轮廓。

陈骏抬起头，被迫迎上她那双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眸子，心中千回百转，无数理性的解释与冰冷的计算掠过脑海，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却无比真实的回答：“……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他无法用任何逻辑或道理来解释那瞬间超越理智的冲动，那违背了他一直以来所有行事准则的本能反应。这陌生的情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与……一丝恐惧。

绾绾闻言，微微一怔，红唇微启，似乎想追问，但看到陈骏那同样带着困惑与挣扎的复杂眼神，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良久，她眼底的复杂情绪渐渐沉淀，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极淡、却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与面具的、近乎真实的弧度。她没有再追问，只是深深地看着陈骏，仿佛要将他此刻这罕见的、流露出真实情绪的模样牢牢刻入心底。然后，她用一种极轻、却异常清晰的的声音说道：“……谢谢。”

这一声“谢谢”，轻若微风，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陈骏的心湖之上，让那刚刚破冰而出的、名为“情愫”的幼苗，疯狂地摇曳起来。他几乎是仓促地移开目光，不敢再与她对视，生怕心底那陌生的、汹涌的情感会彻底冲破理性的堤坝，让他失去一直以来的冷静与掌控。

“此地不宜久留，黑煞门的人可能还会卷土重来。”陈骏强迫自己用尽可能平静、甚至略带冷硬的语气说道，试图重新披上理性的外衣。

“嗯。”绾绾低低地应了一声，出奇地没有反驳，也没有再用那种戏谑玩味的语调，只是默默地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破损的衣裙。

两人一时无话。山谷中彻底暗了下来，只有紫竹在渐起的晚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窃窃私语，诉说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悄然滋生的心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竹叶清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绪不宁的异样张力。陈骏的“弈”意，第一次在面对一个人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