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战地记者(1/2)
小楼内的等待,是凝固的、被无形张力拉扯的时间。
韩笑在伤痛与焦躁中挣扎康复,林一埋首于无线电波和密码符号的抽象世界,
而冷秋月,则感到一种日益强烈的、源于本能的冲动,
如同被困在笼中的鸟儿,渴望冲向风暴的中心,用双眼去见证,用笔去记录。
陈默群的技术人员在对神秘信号进行枯燥而漫长的监测与定位,进展缓慢,这更让她无法安心蛰伏。
她知道,真正的战场,不在安全的庇护所内,
而在炮火连天、血肉横飞的前线和那些被战争碾碎的废墟之中。
“明镜通讯社”不能只存在于计划和口头上,
它需要真实、鲜活的血液来赋予生命,需要来自地狱边缘的声音来证明其存在价值。
“我必须出去一趟。”这一天清晨,冷秋月对林一和韩笑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她换上了一套从陈默群手下那里找来的、半旧但结实的蓝色工装,
长发挽起塞进一顶男式鸭舌帽里,脸上刻意抹了些煤灰,
背上一个塞着笔记本、铅笔、少量纱布和药品的帆布包,看起来像个清秀但饱经风霜的少年工人。
“去闸北方向看看,靠近火线的地方。‘明镜’需要第一手的报道,不能总是转述和猜测。”
韩笑靠在床上,闻言立刻皱眉:
“太危险了!流弹不长眼,现在那边乱成一锅粥,
溃兵、难民、趁火打劫的,什么都有!你一个女的……”
“正因为危险,才更需要有人去告诉外面的人,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冷秋月打断他,眼神清澈而坚定,
“士兵们在如何战斗,百姓们在如何承受。
我们不能只盯着青瓷会的阴谋,而忘记了这场战争本身。
真相,无论多么残酷,都应该被记录,被传递。”
林一放下手中的无线电原理书籍,看着冷秋月。
他理解她的想法,也深知其中的风险。他沉默片刻,推了推眼镜:
“打算以什么身份去?”
“记者。‘明镜通讯社’的记者。”冷秋月回答,
“我带着之前报社的旧证件,虽然可能没用,但是个由头。
我会尽量小心,不深入交火区,主要在后方医院、难民聚集点和撤退路线附近活动。”
“我跟你去。”韩笑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左臂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又倒了回去。
“你留下养伤。”冷秋月语气坚决,
“我一个人目标小,反而安全。林博士需要留在这里分析情报。
放心,我有分寸,天黑前一定回来。”她从包里拿出一把小巧的、
已经上膛的勃朗宁手枪,熟练地检查了一下,“这个,我会用。”
林一知道劝阻无用。冷秋月外柔内刚,一旦下定决心,无人能改。
他走到书桌前,写下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递给冷秋月:
“去找这个人,他叫老方,在靠近苏州河的一个临时伤兵救助站帮忙。
他以前是《申报》的排字工,人很可靠,熟悉那边的情况,也许能给你带路,
或者提供些庇护。遇到盘查,可以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
林一通过陈默群的渠道,隐约知道一些尚未完全瘫痪的民间救助网络的信息。
冷秋月接过纸条,小心收好,点了点头。
没有更多的告别,冷秋月压低帽檐,悄然离开了小楼,
融入了法租界清晨混乱而充满焦虑的人流中。
越靠近苏州河,空气中的硝烟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焦糊恶臭就越发浓烈。
道路上挤满了从闸北、虹口方向逃难而来的人群,
拖家带口,推着独轮车,扛着破烂的行李,脸上写满了惊恐、麻木和彻底的疲惫。
哭喊声、咳嗽声、寻找失散亲人的呼唤声交织在一起。
与她逆向而行的,是偶尔开往前线的、满载士兵和物资的卡车,
车上年轻士兵们紧张而茫然的脸庞,在尘土飞扬中一闪而过。
通过几道由学生和民间团体自发设置的、混乱不堪的关卡,
冷秋月艰难地渡过了苏州河,进入了真正意义上的战争边缘地带。
这里的景象让她呼吸为之一窒。满目疮痍,断壁残垣随处可见,
许多建筑被炮火削去了一半,烧得只剩下焦黑的框架。
街道上遍布弹坑和瓦砾,废弃的车辆和散落的杂物阻塞了交通。
空气灼热,混杂着刺鼻的硝烟、木头燃烧后的焦味、以及一种隐约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
她按照林一的指示,找到了那个设在半塌教堂里的临时伤兵救助站。
这里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人间地狱的缩影。惨叫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缺医少药,绷带用完了就用破布条,麻醉药早已告罄,
截肢手术就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进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脓液的恶臭。
几名疲惫到极点的医生和护士,以及大量志愿者,
在其中穿梭忙碌,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悲悯。
冷秋月找到了老方,一个头发花白、满手血污和油墨的老人。
他听到林一的名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没有多问,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冷记者?这边来,小心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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