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余烬中的低语(1/2)

黑暗。不再是洞穴或车库那种物理意义上的黑暗,而是源于身体内部,源于生命之火即将熄灭前的、意识层面的绝对沉寂。陈默漂浮在这片沉寂里,感觉不到时间,感觉不到空间,甚至感觉不到痛苦。只有一种彻底的、令人安宁的虚无。

或许,这就是死亡。

没有阿鬼,没有霞姐,没有复仇,没有永无止境的逃亡。只有一片温柔而冰冷的空白,等待着他最终融入其中。

……不。

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念头,像一根针,刺破了这片虚无的幕布。

阿鬼……还等着他。

仅仅是这个名字,就带来一阵剧烈的、灵魂层面的抽搐。虚无开始退散,沉重感率先回归——如同整个城市的废墟都压在了他的胸口,让他无法呼吸。紧接着,是左肩那熟悉而变本加厉的、如同被烧红烙铁反复灼烫的剧痛。寒冷紧随其后,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冻僵了他的血液和思维。

他猛地抽了一口气,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剧烈的咳嗽撕裂了他的喉咙和胸腔,带来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醒了。

依旧躺在废弃车库那堆散发着霉味的麻袋上。天光(或许是日光?)从破损的屋顶缝隙和敞开的车库大门处透入,在布满油污和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缓慢舞动的尘埃。

他还活着。以一种比死亡更加残酷的方式。

尝试移动手指,回应他的是钻心的疼痛和肌肉撕裂般的无力。他像一具被拆散后胡乱拼接起来的木偶,除了承受痛苦,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动作。喉咙干渴得如同沙漠,每一次吞咽都像在摩擦砂纸。

视线艰难地移动,落在副驾驶座位上。弦留下的背包还在那里。

水……食物……药……

求生的本能,如同灰烬中最后一颗未曾熄灭的火星,微弱,却顽固地闪烁着。

他必须拿到那个背包。

这个简单的目标,在此刻的他看来,不啻于翻越崇山峻岭。他深吸一口气,这动作本身就让左肩一阵刺痛。他开始尝试翻滚,用相对完好的右半身作为支点,一点一点,从麻袋堆上滚落到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砰。”身体落地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也牵动了全身的伤口,让他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晕过去。

他趴在满是尘土和油渍的地面上,喘息了足足几分钟,才积攒起一点点力气。抬起头,目标——那辆灰色面包车,距离他大约五米。

五米。天堑。

他开始爬行。用右肘和右膝支撑着身体,左半身无力地拖在后面,每一次向前挪动,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伤处的抽痛。汗水瞬间湿透了他的鬓角,与灰尘混合,糊在脸上。地面上尖锐的石子和金属碎屑划破了他的衣物和皮肤,留下新的血痕。

短短五米,他爬了仿佛一个世纪。

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冰凉的轮胎。他靠着车轮,休息了片刻,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而杂乱地跳动,随时可能罢工。

接下来,是更加困难的——进入车厢。

他抓住车门底部的边缘,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身体拉起。左肩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撕裂感,他甚至能感觉到缝合的线崩开,温热的液体再次涌出,浸湿了包扎。他闷哼一声,右手五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指甲几乎要翻折过来。

一次,两次……不知尝试了多少次,他终于凭借着一股蛮横的意志,将上半身拖进了车厢,然后像一袋垃圾一样,滚落在地板上。

他躺在车厢地板上,如同离开水的鱼,张着嘴,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前阵阵发黑,耳畔是血液奔流的轰鸣。

过了许久,他才缓过一点劲,挣扎着够到了副驾驶座上的背包。

水。他拧开一瓶矿泉水,贪婪地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滋润了干涸如同焦土的口腔和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活着的实感。他又找出能量棒,机械地咀嚼、吞咽,味同嚼蜡,但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热量开始在冰冷的胃里扩散。

最后,是抗生素。他按照说明吞下药片,将希望寄托于这小小的化学造物。

做完这一切,他瘫在车厢地板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抗议和哀鸣,疲惫如同潮水,将他淹没。

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沉沦时,他的右手,无意中碰到了运动服内侧口袋里的一个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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