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末班03路(1/2)

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城市像被一层灰雾裹住,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一盏盏孤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出昏黄的光圈,像是被谁用旧布蒙住了眼睛。我站在03路公交站台,脚边是那只陪我熬过无数个夜班的帆布包,边角已经磨得发白,拉链也总卡住,可我一直舍不得换。白大褂还搭在臂弯,带着消毒水和疲惫的气息,口罩在口袋里皱成一团,像我此刻的心跳——乱而无力。

我本不该坐这趟车。

03路的末班车,明明是十一点三十分发车,三年来从未延误。我每天都在这条线上往返,从市立医院到城南老区,像一条被设定好程序的路线,从未出错。可今晚,电子屏上却清清楚楚地跳着:“03路,即将进站”。那几个字闪得格外刺眼,红光在雾气中像血滴一样渗开。

我皱眉,下意识看了眼手表,秒针走得缓慢,仿佛也被这夜色拖住了脚步。站台上空无一人,连平日里流浪猫的影子都不见。风从巷口吹来,卷着落叶和一股说不清的腐味,像是从地底深处渗上来的气息。

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由远及近,缓慢、沉重,像是有人在黑暗中拖着铁链行走。一辆老旧的绿色公交车缓缓驶来,车头灯昏暗,忽明忽灭,像垂死之人最后的呼吸。车身漆皮大片剥落,铁锈如疮疤般蔓延,车窗玻璃泛着油污般的暗绿,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浸泡过。车门“嗤”地一声打开,一股陈年霉味夹杂着潮湿的土腥扑面而来,呛得我喉咙发紧。

“这……是03路?”我迟疑地问,声音在空旷的站台显得格外轻。

司机没回头,只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朝我招了招。那只手苍白得不像活人,指甲发黑,指尖微微蜷曲,关节突出如竹节,像是从坟土里刚挖出来的。我站在原地,心跳如鼓,理智告诉我该转身离开,可双腿却像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也许……只是司机换了?也许……只是车晚点了?我不断说服自己,最终还是拖着沉重的步子上了车。

车厢内空荡荡的,冷得反常。暖气没开,座椅上的布料泛着霉斑,像是多年未曾清洗。只有三排座位有人。第一排坐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背对着我,头微微歪着,一动不动;中间坐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整张脸,手里握着一把湿漉漉的雨伞,水珠不断滴落在地板上,可今晚明明没有下雨;最后一排,一个老妇人抱着一个布娃娃,娃娃的脸脏兮兮的,眼睛是两颗发黑的纽扣,老妇人嘴里低声哼着童谣,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我坐在倒数第二排,离那老妇人不远。刚坐下,车门“砰”地关上,像是棺材盖合拢的声响。司机一言不发,车子缓缓启动,驶入夜色。窗外的街景开始模糊,路灯拉出长长的光痕,像是一道道未愈合的伤口。

我揉了揉太阳穴,连轴转了三十六小时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渐渐模糊。就在我即将睡去的瞬间,那老妇人的歌声却清晰地钻进耳朵:

“月亮出来亮堂堂,

娃娃坐车去外婆乡。

外婆煮了红糖汤,

喝了就不怕夜长长……”

调子忽高忽低,像是从地底传来,又像是从记忆深处爬出来的。我猛地睁开眼,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那小女孩不知何时转过了头,正对着我,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惨白,像一张被漂白过的纸。

我猛地后退,脊背狠狠撞上椅背,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再定睛看去,小女孩又恢复了正常模样,正低头玩着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风筝的尾巴垂在地上,沾着黑泥,像是从坟地里捡来的。

“幻觉……一定是太累了。”我喃喃自语,手指紧紧掐住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自己。

车子继续前行,窗外的街景越来越陌生。熟悉的便利店、药店、十字路口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荒地,枯树如鬼爪般伸向天空,远处隐约可见几座低矮的土坟,坟前连碑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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