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155集:霜染离绪(1/2)
第155集:霜染离绪
破庙的檐角还挂着晨露,双经渡将最后一页温疟治法的誊抄本叠好时,窗棂外已漫进浅金色的日光。药农之子蹲在石阶上,正用炭笔在石板上默写《黄帝内经》里的“四气调神大论”,笔尖划过石面的沙沙声,混着药棚那边飘来的艾草香,在渐凉的秋意里缠成一团温吞的线。
“先生,这味‘青蒿’的炮制法,是不是要加陈酒炒至焦香?”随安举着炭笔回头,鼻尖沾了点灰,倒像只刚从药篓里钻出来的松鼠。双经渡走过去,指尖点在他写歪的“燥”字上:“酒制青蒿能引药入血分,但若遇寒疟,反要用姜汁制——《内经》说‘热因寒用’,你记着,药无定法,应人应时才是活法。”
随安正点头,忽听破庙门口传来“吱呀”一声。老妇背着半篓晒干的金银花站在门槛外,蓝布头巾边缘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双纳了一半的布鞋。她望着双经渡案上堆叠的书卷,喉结动了动,终是把那句“先生要走了?”咽成了一声轻咳。
双经渡起身时,案上的铜炉正飘起最后一缕沉香。他记得三个月前初见老妇,她蜷在儿子坟前,指甲缝里全是泥,见人就扔石头,像头被夺走幼崽的母兽。那时他每日提着药罐过去,听她哭骂“你治得好病死不了命”,就坐在坟边读《金刚经》,从“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读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直到某夜听见她偷偷舀药汤的声响,才知那层裹着悲伤的硬壳,原是能被药香泡软的。
“张婆婆,”双经渡接过她手里的布鞋,针脚密得像春日的雨,“这鞋纳得真好。”老妇别过脸去看墙角的药晒架,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夜里冷,穿厚些。前儿见你给那发烧的娃娃焐脚,自己鞋底子都磨穿了。”随安这才发现,先生的布鞋后跟果然有个破洞,露出的袜底沾着草药汁的黄渍。
正说着,破庙外忽然热闹起来。卖豆腐的王二挑着担子站在门口,木盆里的豆腐颤巍巍的:“先生,我这新磨的豆腐,给您和随安小哥路上当干粮。”紧接着,染坊的李婶抱着匹靛蓝粗布挤进来:“这布耐脏,做件外衣挡风。”眨眼间,案前就堆起了小米、干枣、缝补好的行囊,连三个月前总扔石头的顽劣孩童,都捧着颗野山楂怯生生地站在门边。
双经渡望着眼前攒动的人影,忽然想起初到虢州时,城门紧闭,护城河漂着无人收的草席,逃难的妇人把孩子藏在粮袋里,见了他就磕头,说“菩萨救救我们”。那时他在破庙支起第一口药锅,药香混着哭喊声飘出墙去,第一个敢进来的,是个抱着死婴的老丈,说“先生给碗药,死也死得舒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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