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风起南城(2/2)

“外包?”顾星阑慢悠悠,“按你们规矩交份子?”

“您要真——”

“那就不干。我做生意,不做份子。曜阳的地,我自己守。”崔广面色一沉,起身走。林安雨低声问:“故意气他?”“不逼急,看不到真章。”

陆家没忍太久,三天后,周正落地南城。此人狠,懂分寸,先声夺人。到城南第一晚,他不动人,先摆局:老酒楼顶层,三家夜店经理与两个看场老油子轮着敬酒。他只在最后放下杯子,淡淡一句:“别忘了这条街是谁铺的。”第二天一早,风声走遍,中层经理、财务、保安队长全谨慎起来;有人拖合同,有人摸“辰光”的底;两名“对赌收盘”代理被塞进账务组,不用刀,卷走半个项目那种狠。

“港口那批老头给他面子,比给我们还快。”陈易挠头。

“让他热热身。他们要抢地盘,就得先下场;下场,就得留痕。”顾星阑把一本薄册推到桌边:南港文娱供应链试点。对外“第三方安保与合规培训”,对内镜像账户与证据回路的壳层。资料像被看不见的手送进周正耳朵:利润可观、现金流快、合规外衣漂亮,适合老江湖试水。

深夜一点半,港区b-12旧仓后巷,细雨贴着铁皮墙往下刷。两名黑衣人踩在排水沟格栅上,伸手去摘新换的球机。后门悄然一开,冷白的手电光柱切开雨幕。前锋小步爆发,短棒横切挡链卡喉,背脊一顶,把人撞在铁门上;另一名黑衣人挥扳手横扫,顾星阑侧身让半步,抬手抓住对方虎口,脚跟点地、腰胯送力,手腕内旋逼他松手。黑衣人反肘回击,他前臂一格,肘尖压在肱二头肌痛点,身体小幅旋转,肩锁成形,后脚撤半步剪式扫踝,对方应声落地。对方还挣,他膝压肩胛,指扣中指第二节,轻轻一提:“别动。”仓内水泵突突启动,喷淋大开,水幕把两人的脸打得通透。陈易笑着把塑扣咔哒扣好,还递了张一次性毛巾:“冷,谨防着凉。”三分钟后,治安署车灯扫过,记录、封存、带走,一条“破坏治安技术设备”的现行证据链干净利落。

傍晚,码头边小面馆,油灯昏黄,汤面蒸气裹着蒜香。一个戴棒球帽的女人坐在角落,手臂压着帆布包,指节发白。她是远秀的二级财务,跟了外地分部五年,眼睛里有泥。“我只是个会计,你们要的,不是我的命。”她声音发抖。

“我们要流程,你只需要按规矩说话。”顾星阑把面推到她面前。

“他们会怀疑我。”

“那就让他们没时间怀疑。今晚开始,他们要忙别的。”陈易从门口进来,压低声音:“消防联合抽检到了,三家陆系挂靠会所,灭火器过期、通道占用、厨房明火三条齐。”林安雨把一叠资料放在桌面:“城建噪声投诉、夜间扰民记录、税控机异常清单,每条都像教科书。”会计抬眼,像抓住一根绳:“如果我给你们一个名单?”“给能用在流程里的名字。名单会变,证据不会。”“我只求明天还能坐这家面馆。”“能,因为明天他们要排队做笔录。”

周正那边会一直开到两点。有人拍桌:“他在钓我们。”有人冷笑:“一条培训线而已,砍了。”周正不接话,只吩咐继续探“辰光”的底,尤其谁在撑顾星阑,谁在替他兜底。消息回“墨亭”,林安雨淡声:“他试的是人心,不是拳头。”“正合我意。”顾星阑把杯推开,“再给他加层错觉。”合同利润分配刻意做高,附件里埋着“必须在甲方平台完成合规测评”的条款。不是陷阱,是能被对齐的真数据,只要暗抽现金,数据对不上,底就露了。顾星阑顺手给崔广打了个“无关痛痒”的电话:“你们的人,做事太急。”这一滴酒精落进蜜里,火线很快燃起来。

第三天夜,“南城·行运酒楼”顶层电梯叮一声,走廊厚地毯软得没声。周正的人先到,两个高个在门口站位。右侧那位上前半步,肩膀像墙要把人别回去。陈易笑,指尖一挑卡住他西装领角,脚尖点地肩胛一送,把对方温柔地贴回墙:“借过,流程里也写了‘借过’。”另一个抬手想推,顾星阑握住他手腕,不急不缓往回一拉,反手轻碰他胸口衣袋:“你这口袋太鼓,像未备案的东西。”那人怔住,门已经开了。

包间里灯暖,杯盏沉静。周正放下杯:“合作继续。钱走我们的人。”对面的“辰光培训”项目经理笑着推回:“流程写死,换不了。”“你们嫩。”周正的笑意冷起来。楼下车灯扫过,对面天台上,陈易吹了个口哨:“急了。”“他不急,根露不出来。”顾星阑看灯火像棋盘,“收网。”他一连拨出经侦、消防、税务三个电话:“材料打包妥当:培训线往来、远秀旧账、对赌收盘两个代理的节点时间。请按程序取走。”行动夜很冷,不吵嚷,不见血,设备封存、账册收取、嫌疑人带走,签字、录像、确认,像演练过几百次。次日清晨,城里很安静,只有几条看似“普通”的通报。行家都懂,一条钱路被掐了。

周正叼着烟没点,沉默良久,掐灭:“后手。”他打给崔广:“去谈‘外包’,按他们流程走;培训那边的现金抽回来,换支渠道。还有——查顾星阑身后的人。”“查不出,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按住。”“那就逼他露手,你去约他。他会来。”

傍晚,“墨亭”的灯比往常晚亮。顾星阑没喝酒,林安雨把风衣扣到腰,放下一叠资料:“医研系统的公开公告——青岚自然保护基地因山路整修,外来车辆暂停二十四小时进入。”顾星阑眼底一动:“封窗?”“像。有人在用规矩,帮你把水路逼回陆地。你的线,好收。”“从后门那一箭起,我就知道有人在推。借风走。”她盯着他几秒,低声:“退半步。”“约周正,喝茶。”顾星阑起身。陈易在门口应声:“南城江堤?”“风大,话说得干净。”他回头看了眼那盏琉璃灯,像一滴光悬在雾里,“今晚,让他知道他的地盘,从哪一刻起,不再是他的。”

夜色压上江堤,港口灯被风吹得一明一暗。周正准点到,没带一排人,只两个司机,算礼数。“顾总。”他伸手,笑不露齿,“年轻人里,你是第一个让我认真过招的。”“周先生客气。”握手干净,风掀起袖口,露出冷白的腕骨。两人不绕圈。周正开门见山:“培训线,我们停。你的人,我们用。钱走我们的人。”“不行。我们的人,自己守自己的钱。”周正笑意更冷,像句古话落地:“生意归生意。别让下面的人改天半夜在堤上吹凉风。”“我也不想你的人在凌晨做笔录。”顾星阑侧目,声线很轻,“周先生,你很会威胁,但我更会把威胁写进流程。”“你背后那只手,是谁?”周正眯眼。“想知道?后天九点,港区会有‘生态整治’联合通告,青岚封窗续期。你的货走不了水,只能上陆。到那时再看‘辰光’的线——就算你不走,也有人争着走。”风掠过水面,带出淡淡金属味。周正忽然笑,老辣露出一线:“可惜,你太干净了。”“干净是优点,也可以是刀。”“那就看谁先流血。后天见。”

车灯甩开,影子被风拉长。顾星阑收回目光,对陈易道:“回‘墨亭’,把那盏琉璃灯换大一点。明天,会有更多人来谈。”林安雨并肩而行,风把她发尾吹乱。她侧头:“你刚那句——把威胁写进流程,好听。”“喜欢?”“喜欢。”她顿了顿,低声补了一句,“记得,真正的刀,是人心。”“我知道。所以先把你的心,放我这儿。”她不接,只轻点他袖口:“走吧,风起了。”

江风将港口的灯吹得一明一暗。顾星阑扣好风衣,和林安雨并肩向“墨亭”走去。今晚之后,南城的规矩要改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