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旧钢厂重造(2/2)
话音里,地面像沉了一寸。热从炉底往外扑,像一头被人戳醒的兽在胸腔里伸爪。
“清崖。”顾星阑扭头。
“我去拦外面。”林清崖已经拔剑,脚步一转就消失在火色里。
“你别去!”林安雨一把抓住顾星阑的袖,“那是高温区,蒸汽超压,进去就是烫熟的——”
“炉子炸,比我烫熟更可怕。”他把袖子往回一抽,眼神安静,“帮我。”
她咬牙,手一抖,银针把他衣袖口收紧,另一手把备用的微型冷却包塞进他掌心:“十分钟。”
“给我八分钟。”他说,转身就往炉底跑。
高温区像一条通往地心的喉管,热浪一波一波,呼吸像拿刀割。警示灯在头顶疯狂闪烁,蒸汽把眼前的世界切成碎片。顾星阑贴壁而行,手掌沿着管线滑,掌心每过一处阀门,劲就探进去一点。那不是单纯的力,而是“听”——听金属的应力、蒸汽的脉、压力的节拍。
【提示:玄脉诀可用于高压流体引导。】
“用。”他低声。
玄脉诀把他的劲道分成极细的线,像把一张网铺在管壁内侧。磁爆装置吸在阀门背面,电针已经亮起红点。他将手心贴上去,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一挑——微域控针从袖口流出,像一簇光,被他纳入掌下,从阀门缝隙穿入,“嗒”的一声切断了装置的触发片。
“还有两个。”他喃喃。汗从后背往下淌,眨眼即干。
第二个装置在弯头处,他不得不把半个身子探进那条灼热的缝。他能感觉到皮肤在烤,呼吸里的空气像烧开的水。他咬着牙,指节扣紧边缘,一寸一寸把自己挤进去。针入位、切断、反扣——“咔”的一声,那枚也死了。
第三个装置很狡猾——被塞在安全阀与主阀的夹缝,触发延时短。他深吸一口气,身形往后一仰,肩胛用力,“噗”的一声,肩关节小幅复位,动作短到肉眼不可见,整个人藉这一瞬的变形挤进阀室。针落。爆体“滴”的一声——失效。
高温区的报警灯终于慢下来,呼吸像从沸水被人按回到了微沸。
他靠在阀室壁上,眼前白得发晕。耳中忽然传来另一种声音——骨里的声,细细的、连绵的,如同在黑暗中点亮一串灯。
筋脉像是被火与水同时熬过,又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一根一根捋直。胸腔里某处“啪”的一响,像扣掉了最后一枚卡子。劲从脚底涌上来,不再散,成线,成束——
锻脉。
他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眼底的光却冷了下去。
“还没完。”
他从阀室里翻出,沿着通道跑回主控。林清崖已把外面闯入的几名黑影压在地上,剑锋上没有血,只有凝成一层白霜的热气。
“装置是谁放的?”顾星阑问。
“陆家外雇,海外来路。”林清崖脚尖点在一人肩窝,冷冷,“命留一半,嘴留全。”
“别问了。”顾星阑把头一偏,朝摄像机抬下巴,“让他们自己说。”
镜头前,黑影们很快就“想起来”谁给的钱、在哪里接头、谁开门放行。流程墙把供词一条条贴出来,落章,时间戳,签字——一切复刻成“证据”。外界的风声瞬间倒跃,媒体开始用词:“疑似人为破坏”“警方已介入”。
“你救了厂。”林安雨拎着医药箱冲进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尖抖,“你也差点把命扔进去。”
“厂是心脏。”他看她,“心脏停了,人还能活吗?”
她想骂人,又没骂出来,只用力把纱布按在他被蒸汽烫起的一小块红上。她低头,长发垂在他的指尖上,黑得像夜,她的声音很轻:“以后,再有这种事,让我先进去。”
“你进去,我就得进去两次。”他笑了笑。
“恶心。”她红着眼拧了他一下。
夜风从开着的高窗灌进来,厂牌在灯下泛着薄薄的光。陈易抱着第一批正式出库的配送单跑上来,笑得嘴都合不上:“顾总,我们的第一条真实进账渠道,今晚就走——从明天起,我们这家公司,不只是‘有牌子’,是‘有收入’。”
“把钱当血,按动脉流。”顾星阑接过单子,抬眼看向远处城市,“一条一条,把旧的替换掉。”
他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核心会”的后台通知:新加入成员一百零二家。屏幕上新的名字一条条刷上来,像在城的血管里新增了一条条毛细血管。
“从今天起,”他把手机扣回口袋,声音轻,却稳,“这地方,不再是陆家的厂。”
“也不只是我们的厂。”林正川走进来,站在灯下,目光深沉,“它开始成为别人的依赖。”
“依赖就会变成秩序。”顾星阑看向他,“秩序会变成常识。”
“常识,就是最难的革命。”林正川笑了一下。
“但也是最不费力的杀伤。”
窗外,曜阳的夜像海。高架是一圈圈发光的堤,港口那边沉着不语,城市在呼吸。顾星阑站在高台,衣角被风掀起。他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南港、保税仓、冷链码头、清关系统……他要把一条看不见的链条,从这块钢延伸到海上。
“安雨。”他忽然说。
“嗯?”
“回去睡两小时。”他看她,“明天很难。”
“我睡不着。”她抬眼,“你在。”
“那我守着你睡。”他说得很自然。
她别开脸,轻声:“恶心。”
他笑,笑意半分是薄,半分是真。风一吹,笑意被吹得更薄,落在夜色里,像一片正要沉下去的光。
——
半夜,陆勋从一段视频里抬起头,脸色像压着一锅将沸未沸的水。电话响,他不看备注就接了。对方笑声懒散:“动作太粗。你该学会在阳光里杀人。”
“你是谁?”陆勋压声。
“很快见。”那边的声音带着某种不紧不慢的傲意,“天龙议会对曜阳很有兴趣。我们的人,很快到。”
电话挂断,窗外一片黑。陆勋把手机丢进桌上的烟灰缸,玻璃边沿轻轻一响。
“顾星阑。”他吐出这个名字,“你以为你赢了?”
他不知道,在另一头的高楼顶上,顾星阑正俯视同一片夜。城市的灯一盏一盏亮,像无数只眼睛。风吹过,他把手插进风里。
“不是我以为。”他喃喃,“是我让它发生。”
他转身。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笔直的线,从钢,到海。下一步,落在港口;再下一步,落在议会的桌前。
他要的,不仅是厂。
他要的,是这座城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