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暗潮潜伏·试探与反试探(2/2)

“明白。”陈易吸了口气,笑了一下,“你这脾气,比风还会拐弯。”

“风不会拐弯。”顾星阑说,“人会。”

第二天一早,财经群像沸了锅。有人说“内部消息”,有人说“政策窗口”,有人拿出一张糊得看不清字的图片,说是“议题截图”,标题勉强能辨认出“地价”两个字。消息传着传着,成了“下周就定”。一位地产自媒体发了长文,语气肯定,言之凿凿。评论区里,有人喊“抄底结束”,有人喊“赶紧抢”。

天龙三家几乎同时动作。陆家追加西港投资,提出要把地块扩到临江段,理由是“会展配套要有水”;沈家临时参股一家本地的地产公司,借口“产业协同”;赵煜那边更直接,托人连夜谈下两块城南商用地,一手签,一手付,生怕慢一步。

到傍晚,几处地价被推了三成。踏勘队忙,评估师忙,律师忙,所有人的电话都烫手。有人笑,有人急,有人抄着袖子在走廊里踱步,鞋跟敲在地砖上,打出一串很快的节拍。

陈易把日报扔在桌上,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真上钩了,这速度像抢货一样。陆家的律师都快把打印机烧坏。”

“嗯。”顾星阑翻过报纸,指尖扫过一行小字,“三天。”

“又是三天?”

“市场热度,政策冷却,心理落差。”顾星阑抬眼,“算上人情,很准。”

第三天一早,市政的回应出了——八个字:“不实传言,勿信勿传。”配了一段简短说明,措辞克制。下午,省里发了条行业动态,语意更平:“稳”。消息像雨后的风,先把灰吹起来,又自然落下去。热度散得很快,像刚翻滚的水盖上了盖子。

热度散了,账还在。陆家扩地的申请因此要重走程序,时间一拉,利息一涨;沈家的参股计划卡在审计环节,底价谈不拢,上面又催“合规证明”;赵煜两块商用地里,有一块原来签的业主突然后悔,要求加价,理由直白:“你们上周不是说地价要涨吗?”

赵煜骂街,把手机摔在沙发上,烟点了又灭,灭了又点。跟他一起去的副手小声说:“赵总,要不……撤一块?”

“撤个屁。”赵煜红着眼,“撤就输了。”

副手不敢吭气,心里想的是——现在不输,以后也要输,只是输在哪天的问题。

当晚,财经周刊做了个封面,《曜阳商圈的三天》。封图是三张叠在一起的工地图、一条红线、一截拆掉的墙。标题下的副标很平:“城市要稳。”

陈易把杂志丢到茶几上,半开玩笑:“这算不算你写的软文?”

“不是。”顾星阑说,“这是城写的。”

“陆逸凡会怎么想?”

“会想‘谁在背后’。”顾星阑低头把杯子挪正,“但他很快会意识到——不是某个人,是一套流程。他最怕的不是我们,是这座城市已经开始自己跑。”

“沈寒呢?”

“他会退一步。”顾星阑想了想,“他嘴上不会说,手上会收。他跟赵煜不一样,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让。”

“赵煜不会。”陈易接话,“他要么把桌子掀了,要么把人掀了,他的路数就这两条。”

“掀桌子也要有人看。”顾星阑抬眼,“现在没人看他,他掀了也是白掀。”

“那我们是看戏?”陈易问。

“不是。”顾星阑站起身,走到窗前,“我们在关灯。”

“关哪盏?”

“他们心里的那盏。”他说,“把‘捷径’那盏关掉。”

外面风大了些,云像被人手指推了一下,挪出一条细缝。城市的灯一盏盏亮起来,从江沿一路往内延,像一条慢慢发光的河。

晚上十点,曜安国际。陆逸凡把窗帘拉上一半,留出窄窄一道,让夜色进来。他坐在茶几前,身子略往前,手指轻扣杯沿,轻轻一点一点,像在数拍。他的手机屏幕上停着新闻的封面,标题那句“城市要稳”让他多看了两眼。

“这是他做的?”赵煜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腿抖动个不停,“还是市里?”

“像市里。”沈寒把手机放到一边,语气平,“他最多只推了一把。”

“推得准。”陆逸凡说,“准到你想骂人,但骂不出来。”

赵煜把烟掐灭:“我不管推不推,我要结果。钱都进去了,不能打水漂。”

“钱不会打水漂。”陆逸凡平静地看他,“只是你拿不回你想要的那个结果。”

“那我想要什么?”赵煜咬牙,“我就想让他下台。”

“你想要的是换人。”沈寒接话,“但你现在拿的是地。”

“地怎么不能换人?”赵煜冷笑,“钱压在城里,他就得出来谈。”

“他会出来。”陆逸凡说,“但不是现在。他在等,你我都在他的时间里。”

赵煜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一下,笑得像是用力把一口气压回去:“行,那就等等看。”

夜里十一点,辰光楼顶,风更冷,吹得旗杆哨一样叫。陈易把手插进风衣口袋里,站在护栏边,眼睛望着远处的港口灯。灯一闪一灭,像在眨眼。

“哥,下一步呢?”他问。

“继续让他们抢。”顾星阑的声音不大,“但你把我们的边界划清楚,别让他们误会我们没底线。”

“怎么划?”

“公开招标、公开账本、公开流程。我们把每一个口子都贴上标签。”顾星阑说,“这城是透明的。透明,最让人没脾气。”

“明白。”陈易点头,“那要不要对外讲两句?”

“不讲。”顾星阑看着他,“你想说的,让别人替你说。让媒体说,让市政说,让商会说。我们只做,少说。”

“这才像你。”陈易笑,“你说得越少,别人越紧张。”

“让他们紧张。”顾星阑垂下眼,“紧张才能慢下来。慢下来,才会按规矩走。”

第三天的清晨,风把云刮得很薄,天边出现一条浅青的亮。港上有船进港,鸣笛声长,像从城这头拉到那头。新闻推送在手机屏幕上跳出来:“西港地块暂停施工,待排水系统核查;百汇商场所在商圈将进入智能交通改造期;医药仓储监管升级,例检常态化。”三条消息挨在一起,像三枚钉子,钉在一块看不见的板上。

辰光会议室的窗台上,栀子叶子新长出一小撮,嫩得发亮。陈易把新鲜的日报摆好,顺手把窗户关了一半,挡掉一股冷风。他转身的时候,看到顾星阑在看一份短短的备忘录,上面四行字,像是给自己写的:“不刺激,不迎战,不松口,不放水。”

“这四条写给我看的?”陈易笑,“还是写给他们看的?”

“写给风看的。”顾星阑把纸折起来,塞进笔筒旁,“风过了,灰就落。灰落了,城就清。”

“系统还说什么?”陈易问了一句,像是顺口,也像是认真。

顾星阑眼底一闪而过的光收得很快,他只是淡淡道:“它说,保持节奏。”

“那就保持。”陈易把肩膀放松下来,“等他们自己乱。”

午后,林安雨从市里回来,带来一份会纪要,三页纸,盖了三个章。她把纸放到桌上:“这就是今天的结论。很正常,没有情绪,只有流程。”

“很好。”顾星阑点头,“让流程来说话。”

“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办?”林安雨问。

“陆家会换话术,不再说‘会展’,改‘综合配套’,为撤退找台阶;沈家会把仓储话题降温,改从‘医院合作’走,靠你的人脉试探一次;赵煜……”顾星阑停了一秒,“会着急。着急的人要么硬闯,要么乱花钱。”

“那我们要不要提前加一道护栏?”林安雨问。

“不用。”顾星阑摇头,“护栏不是给他加,是给我们自己加。我们已经加了。”

“我明白了。”林安雨轻轻点头,“那我去安排下周的医脉交流,把话说在前面。”

傍晚时分,天边有一线落日,像有人用指甲在天上划了一道口子。城里车灯一盏盏亮起,远处大桥像一条亮着灯的蛇。顾星阑站在窗前,手指轻叩窗沿,每一下都有节奏。他看着这座城,像是在看一个刚从病里醒来的朋友——体温还没完全上来,但气色已经不坏。

他心里很平,像水,像风。系统在这个时候轻轻弹出一行字,冷冷的,没有情绪:【外部资金流膨胀超预期,风险等级:中。建议:维持节奏,准备反制。】

顾星阑在心里回了一句:“收到。”

他抬起头,看向天龙方向,轻声道:“风口起了,换人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