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澜海宴局(2/2)

席散在后半夜。澜华阁外风更冷,海面远处灯火正一点点合拢。林安雨跟在顾星阑身侧,侧头看他:“你刚才不给他们一点台阶,他们会记恨。”

“给了。他们要的台阶是‘按流程’,不是‘看面子’。”顾星阑把黑卡塞回内袋,“看面子的人多,给流程的人少,所以值钱。”

台阶下方,阴影里有火星一闪即灭,有人站了又退。林安雨的目光过去一瞬,复又收回:“沈雁庭的人。”

“让他看。”顾星阑语气平淡,“看明白了,明天说话就知道该挑哪几个字。”

“你要他明天说什么?”

“非强制。”顾星阑漫声,“我不要他认错,我要他把刀放回鞘里。”

他话音刚落,手机震动,跳出一个干净冷白的提示:楚家外贸三部已就位,三号线可用,最小样本流程模板生成完毕,可走一次“最标准”的合规路径。建议品类:医用耗材;建议金额:不刺激监管;建议目标:当日入账。

“今晚走第一笔。”顾星阑收起手机。

“现在?”林安雨挑眉,“你不是说让他们选‘非强制’?”

“我要的是他们在‘非强制’之前,先看到‘合规’长什么样。”他看向海面,“第一笔越安静,后面越响。”

两人沿着台阶下行,灯影在石缝间拉长。刚过花坛,前方忽然横出三道人影,衣料绷着肌肉,走位一左一右一前,拦死去路。为首的戴帽檐压低,口气吊儿郎当:“顾先生,赵哥有请。走一趟?”

林安雨眼神一冷,脚尖微转。顾星阑微不可察摇了下头,侧身一步,让她背后有了出手的角度,但他自己向前半步:“今晚不去,有事改天。”

那人笑,露出两颗金边的牙:“改不了。今晚。”

话音未落,侧后两人同时探手,分别抓向他的肩肘与侧腰,动作训练痕迹很重。近身一瞬,顾星阑掌心一沉,脚下一扣,肩侧微斜,像让风先从自己身上掠过去——前手抓来的手腕被他反扣,侧身那一掌落在对方肋下软门,哑响一记,第三人抬腿未半遭脚背踩住支点,膝关节外折,整个动作快到像被灯光剪掉了中间几帧。三人齐齐吃痛后退,帽檐男才看清他眼中的冷意——不是嗜杀的狠,是一种“我早就算到这步”的平静。

“回去告诉赵骁宇,”顾星阑收掌,语调没起伏,“今晚开始,我走规则。谁敢堵路,我就把谁写进流程里。”

帽檐男咬牙,目光游移半秒,最终退开一线,蓦地甩袖:“好,很好。”

人影散开,风从刚刚腾出来的缝里钻过来,带着海上的盐与汽油味。林安雨看他:“你刚才不让开打,是怕脏了楚家的门口?”

“是怕他们给我造个‘斗殴’的备案。”顾星阑淡笑,“我还要走第一笔。”

车灯扫过,司机把车停稳。一路无话,直抵楚家外贸部。最小样本单据压上流程,报关、复核、离岸预约、入账节点排定,系统像两指夹住笔蘸墨写字:一笔一划,合规可查。第二道复核有手伸进来,冻结尝试一次;第三道复核再伸,冻结尝试两次;第四道,第三次尝试。三次皆未触动资金池的边缘——白金层静默屏蔽,如石入海。

十点四十二分,屏幕亮起简洁的三个字:已入账。

“可以了。”顾星阑起身,“让媒体去看流程公示,不用说是谁的单。”

“那你要什么?”林安雨问。

“要他们自己说‘非强制’。”顾星阑看她,“话从他们口里说出去,才是台阶。”

清晨前,风把雾往海上推。临出门前,楚承泽来电,声音低,却透着难得的畅意:“顾先生,澜海下雨了。有人说是潮气翻了,我觉得,是风口转了。我们这边,第二笔准备好了。”

“再高一点。”顾星阑道,“让他们知道,路不是一次性修的,是越来越宽。”

挂断电话,他立在走廊尽头,看见玻璃里自己的影子——比来时更冷,也更明。手机又震了一下,是预约的会见,地点澜海博物馆后厅,对方:沈雁庭。

林安雨挑眉:“你还约他?”

“他会来。”顾星阑把黑卡在指间弹了下,“因为他也要台阶。”

次日午后,博物馆后厅光线柔,墙上悬着海上丝路的旧图。沈雁庭准时出现,只带一名年轻助理。他指腹在青釉盏口沿掠过,像顺一下心里那条线,转身:“你很会算。”

“你也会。”顾星阑把手机亮给他看,流程公示页面停在“已入账”的戳上,“你可以压我,但你得压流程。压流程,你要写名字;不压流程,你能留位置。”

“你要我说什么?”沈雁庭问。

“尊重地方的合规尝试,非强制。”顾星阑看着他,“你说这八个字,不承认错误,也不承诺退让,只是把刀放回鞘里。”

沈雁庭看了他很久,忽然笑了一下:“你给我台阶,我也给你时间。南域清算,你要多久?”

“十五天。”顾星阑答,“给太少,我也不信你;给太多,你也撑不住。”

“成交。”

他转身。临出门,脚步忽顿:“顾先生,不要误会。我不是帮你。”

“我知道。”顾星阑含笑,“你在帮你自己。”

下午三点,澜海新闻频道推送:尊重地方的合规尝试,非强制监管。字眼克制,锋芒尽敛,却像无声把刀放回了鞘。第二笔单据同时压上,金额提升、品类更换,路径如旧干净。第三笔预约排进了夜里。

夜色再起,澜海像一只刚翻过身的巨兽,呼吸渐稳。顾星阑站在澜华阁外的台阶上,海风把他袖口吹起。他没有回头。他知道身后有目光,也知道更多人开始在心里把盘子往他这边挪。他把手机揣进口袋,像把一颗子弹压回弹匣,抬脚下台阶。

有人低声道:“这才是‘宴局’。”

不,是入场。今晚之后,澜海会记住——写规则的人不止一位。那群看热闹的人终会发现:这城里真正的秩序,不是喊出来的,是用一笔一笔干净的流水、一次一次干净的流程,钉出来的。

海风正劲,灯盏如潮。他步子不急不缓,像走向一盘刚刚真正摆好的棋。下一落子,会在更大的版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