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曜阳黑潮·暗流初现(上)(1/2)

曜阳的夜像一块抛光过的黑曜石。

高楼一层层往海岸倾斜,霓虹从金融区一路落到港口,像一条金线,束着这座城的喉咙。

港务事件过去第三天,夜幕刚降下。整座城市还在讨论“联合监管”“沈氏稽核”“顾氏接盘”。财经频道用“新秩序”这种词,议会有人暗搓搓谈“透明”。媒体把他的名字抬上了牌桌,甚至有人开始用“新贵”来形容他。

顾星阑却第一次,没有开会。

准确地说,是被迫没有。

陈易把他的行程表整页删空,语气难得强硬:“顾总。今天谁再提港务账、稽核小组、议会问询,我就把他电话扔海里。包括你自己。”

然后——他和林安雨,把顾星阑带到了“澜台”。

澜台立在曜阳金融中心顶层,半环形玻璃穹顶直接面向海湾。灯压得很低,光线在桌面、指尖、杯壁上打上浅金的边,背景乐是老式小号与钢琴混的慢拍,空气里是淡的葡萄酒香和杉木香。

坐在这里,看出去的那片海并不干净。码头灯火此起彼伏,拖船的灯像钉子一样一串串扎在黑水里,远处还有未散的工地火光。但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所有瑕疵都被城市的高亮轮廓压在远处,看起来几乎平静。

几乎。

“你真的没把电脑带在身上?”林安雨撩了一下耳边的发,靠在椅背上,眼神带着一点怀疑。

“被没收了。”顾星阑淡声,“陈易把我专线网卡拔了,说我一碰文件他就把我扛回去绑椅子上。”

“他终于学会凶你了。”她轻轻笑了一下,今晚她穿的是浅灰色长裙,肩头披着一层薄纱,灯光顺着她的肩线落下来,显得人温和又安静。

“他不凶。”顾星阑轻抿了一口酒,语气难得带着一点松缓,“他说让我‘体验正常人夜生活’。”

“所以你现在——是在体验吗?”

顾星阑侧过头,认真地想了两秒,才慢慢点头:“我在努力。”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们之间这点轻松,没有任何暧昧的甜言蜜语,也没有戏剧化的压肩拥吻。就是两个在泥水里杀红了眼的人,试着在风口边上慢一点呼吸。

半晌,林安雨轻声开口:“你知道吗?在一些古医派的典籍里,‘风’和‘雷’不是两个字。”

“而是什么?”

“同一体。”她转头望着窗外的海,“风动则雷生,雷息则风止。它们不是互相压制,而是互为约束——风太盛,雷会把它按下去;雷太暴,风会帮它散掉。”

她说得很轻,没有说“你要节制力量”这种直白话。可她看他的眼神,已经把这句话说完了。

顾星阑指尖轻轻敲着杯沿,发出细细的叩声:“你是在担心,雷把风吃掉。”

“我在担心,”她道,“你被雷吃掉。”

他没立刻回话。

沈家被逼到台面上后,城里很多人把他往“旗手”的位置上推——那个要改变旧规则、逼家族让底线出来见光的人。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是天生喜欢当旗子的人。

他本质上是猎手,不是神坛上站给人拜的神像。

他安静地举杯,和她轻轻碰了一下:“不会。”

林安雨垂眼:“不会什么?不会失控?”

“不会忘了我自己是谁。”

她怔了怔。

他从不对别人许诺,但他会对自己许诺。

这个人,脊骨硬得有些近乎固执的东西。

——

这一刻的安静,没有持续太久。

大约十几分钟后,包厢外传来一阵笑声,夹着香水味和雪茄味,往里压着走。

为首一个年轻男人,二十七八岁,后梳背头,穿的是剪裁极好的浅色西装,一副浪荡笑意却像是从不真正往眼底走——那种笑,说白了就是“我没把你当对手,但也没把你当异类”。

他一进门,目光就落在顾星阑身上,像是终于看到了猎物。

“哟。”他咧开笑,很随意地抬了抬手像是打招呼,“曜阳最近最忙的人怎么跑到这儿偷懒?”

林安雨目光当场冷了一分,像是本能戒备。

顾星阑把酒杯放下,神色没有任何波动:“陆勋。”

年轻男人挑眉,夸张地“啧”了一声:“还记得我名字,给面子啊,顾总。”

他往前两步,拉开隔桌的椅子,像自己家一样坐了下来,甚至没问“可以吗”。

他的随行两个人也不远不近站在一侧,袖口鼓起,看得出不是什么“安保公司”的正规货。

“让你久仰的,不只是我。”陆勷(注:陆勋,音同)抬手晃了晃杯里的酒,笑得吊儿郎当,“整个曜阳都在看你。沈家那块老肉动不了多少年了,你说动就动。”

他说“动”这个字的时候,很明显带了一点试探:你到底动到了什么程度?你手上到底有多少刀?你下一刀要往谁背上落?

顾星阑没接,也没顺着他吹。他只是淡声回了一句:“陆少主,‘远秀集团’最近在南港收的那几条线,接得顺吗?”

这句话下去,基本等于——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陆勋的笑意明显顿了一瞬。

然后他笑得更开、更夸张:“顾总,你这就不地道了。我们陆家不就搞点夜场、会所、娱乐嘛,老老实实挣点辛苦钱,哪比得上你这位——”

他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安雨一眼,“——新秩序的代言人?”

语气轻巧,尾音带笑,字里行间全是“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我也知道你们知道我在干什么”。

林安雨眉心轻轻一收,手指稍稍往桌面一扣。

顾星阑把她那只手按住,态度很自然,像在给她一个“没事”的信号,随后转回去看陆勋。

“你来。”顾星阑淡淡道,“是为了说这些,还是为了说重点?”

陆勋耸肩,眼神里终于出现了直白的锋芒:“重点就是——你要不要把手,从夜里拿开。”

他说完,语气像顺口开玩笑:“港务的阳面你拿去玩。夜面,还是得有人镇场子的。大家好做生意,是不是?”

翻译一下:

沈家的阳面你扳了,ok。陆家的阴面你别碰,否则我们现在就不是喝酒聊天,是拿刀上桌。

他没说“你别命太长”这种粗话,但意思其实比那句话更直白。

两桌的气压在这句话后明显往下坠了一寸。

服务生刚好路过,察觉到那股冷劲,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顾星阑没有立刻应。

他抬起酒杯,碰了碰陆勋的杯沿,语气平平:“我没兴趣管夜场谁收钱。”

陆勋勾唇:“那不就完了。”

“但我有兴趣决定这座城什么时候天亮。”顾星阑说。

那一瞬间,整个包间都安静了。

陆勋本来挺松的笑,生生僵了半秒,像是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

不是拒绝,不是威胁,而是——直接跳出对方定义的框。

所谓“夜面归我、日面归你”的划线,顾星阑根本没接。

他接的,是“天亮”。

“陆少主。”顾星阑看着他,声音很淡很稳,“你可以继续做夜的生意。我不管你是赌场、会所,还是现金洗线。但有两条。”

“一,别拿人命当筹码。”

“二,别拿这座城当你家的暗金库。”

“否则,”他轻轻放下杯,指尖落在桌面,“我会开灯。”

“开到连你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的位置。”

陆勋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笑了一声,笑意重新浮上来,不过这次笑里头没有半点“随便玩玩”的懒散了,只有警觉,还有被挑衅之后不愿露出来的不好受。

“顾总真会说漂亮话。”他站起身,举杯做个夸张的致意动作,把杯里酒一饮而尽,“那就祝你——永远别天亮。”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轻轻拍了一下顾星阑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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