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盛会风波(1/2)

临安镇的中秋灯会,早已不是寻常百姓阖家欢聚、共赏婵娟的简单场景,江湖各派的暗流在此汹涌,让这片热闹之地成了无形的角力场。

镖局的镖师们个个腰悬利刃,那刀柄被摩挲得光滑温润,却依旧透着慑人的寒气。

他们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人群时,连街角小贩挑担里滚落的一颗糖葫芦都逃不过眼底,看似随意地在人流中穿梭巡查,实则每一步都暗藏章法,将周遭三尺内的动静尽收耳底。

各大门派的弟子们则三三两两聚在茶楼屋檐下、酒肆角落里,交头接耳时,声音压得几乎要融进晚风里,偶有目光扫过旁人,那眼神里的警惕与试探。

镇中心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摩肩接踵间,孩童手里的兔子灯被挤得歪歪扭扭,仍不忘举得高高的。

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与远处画舫上传来的丝竹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仿佛要将这秋夜点燃,可这热闹底下,却像绷着一根浸了水的弦,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紧张。

诸天阁的顾客早已如水滴入河般,不动声色地占据了广场旁那棵需三人合抱的老槐树。

树影婆娑,浓密的枝叶像撑开的巨伞,正好成了天然的屏障,将他们的动作藏在斑驳的光影里。

明楼负手立于树下,玄色长衫的衣角被晚风轻轻吹动,掀起细微的弧度,又缓缓落下。

他目光沉静地扫过忙碌的手下,见有人正踮着脚往槐树枝桠上悬挂灯笼,那灯笼晃悠着,似要坠下来,便沉声叮嘱:“灯笼挂得再匀些,高低错落有致才好,莫要让人看出半分刻意为之的痕迹。”

他说话时,袖口微拂,带起一缕清风,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一片带着夜露的槐树叶,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口,让他因筹谋而有些纷乱的心神愈发清明。

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后续的每一步——司马无情那小子,论舞刀弄枪,在年轻一辈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招式利落得像劈下的闪电,胆识更是过人,寻常的刀光剑影从不放在眼里,可偏偏对着赵燕翎,就像是被点了穴,讷于言辞得像个初学说话的孩童,平日里三句话都说不囫囵,更别提倾诉那满腔的心意了。

不远处,汪曼春正踮着脚,帮着调整最后一盏灯笼的绳结。

她穿着一身湖蓝色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银线,在灯火下泛着微光,动作轻盈得像只掠过水面的燕子,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

侧头时,鬓边的珠花晃了晃,恰好看见树下石墩上,司马无情对着一张草稿纸愁眉不展,那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手里的毛笔悬在纸上,笔尖的墨汁都快凝住了,半天落不下去,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到下颌,又被他下意识地用袖子擦去,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

汪曼春忍不住轻笑出声,声音清脆如银铃,在嘈杂的人声中也格外悦耳:“这‘相思’二字,瞧你写得这般用力,纸都快被笔尖戳破了。”

她说着,拿起桌上的笔,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敲,那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

“写这字,要用心,不是用蛮力。赵总镖头何等聪慧通透,你这点小心思,藏是藏不住的,只需落笔真诚,她定然能看出你的心意。”

司马无情被她说得耳尖一红,像染上了上好的胭脂,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握着笔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指节都有些发白,显露出他内心的慌乱。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明显,再次落笔时,笔下的字迹虽仍带着几分习武之人的生硬力道,却比先前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温柔。

明悦和明萱姐妹俩合力搬来一张梨花木桌,桌面光滑得能映出灯笼的影子,她们稳稳地将桌子摆在槐树下,动作轻缓。

明悦刚从镇上最大的“聚香楼”端来的桂花糕还冒着袅袅热气,蒸腾的白雾裹着清甜的桂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香气像长了脚,引得周围不少人暗暗侧目,连脚步都慢了几分。

明悦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几簇淡雅的兰花,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她伸手将一块不小心掉在桌边的桂花糕捡起来,放进旁边的小碟子里,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瓶。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有几个虎头虎脑的孩童,正扒着一棵老杨树的树干,那树干粗糙的皮蹭得他们小手发红,他们却浑然不觉,只是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明悦忍不住抿嘴笑了。

“燕翎姐姐最喜欢桂花味的东西了,”明悦转过身,踮起脚尖凑到司马无情耳边,声音压得小小的,却难掩雀跃的期待,尾音都带着几分上扬。

“上次在城西的‘清风茶馆’,她光是闻着那壶桂花乌龙的香气,就比平时多喝了两杯呢。等会儿我们就假装在这儿偶遇她,顺势把她引过来,你就趁机把藏在灯笼里的话……”

她说着,还不忘对着司马无情比划了个“嘘”的手势,手指在空中虚虚一点,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明萱坐在梨花木桌旁的小马扎上,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米白色衣裙,领口绣着一圈细细的银线,正细心地将桂花糕摆成精巧的莲花形状,每一块都对齐了边角,动作专注又认真。

闻言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温婉得像月光洒在水面:“燕翎姐姐性子爽朗,不拘小节,但心思其实细腻得很,就像她那柄‘冷月’剑,看似锋芒毕露,实则剑穗上的流苏都系得整整齐齐。司马大哥你别太紧张,到时候自然些就好,真情流露最是动人。”

她拿起一块造型精致的桂花糕,对着头顶透出的灯笼光看了看,糯米粉的细腻白润与桂花的金黄碎末在光线下交融,色泽温润。

话还没说完,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原本还算有序的人潮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水面般,“哗啦”一声漾开一圈圈涟漪,人们纷纷避让,嘴里还夹杂着几句抱怨。

“让让,都让让!”几个穿着锦缎随从服的汉子,脸上带着倨傲的神色,推搡着挡路的人,那力道用得不小,引得几声不满的嘟囔,他们却毫不在意,簇拥着一个手摇折扇的白衣公子走了过来。

欧阳无敌一袭月白长衫,料子是上好的云锦,在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腰间系着一条莹润的玉带,更衬得他丰神俊朗,只是那眉宇间的傲气,让人望而生畏。

他手腕轻转,折扇“唰”地一声展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眼底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佻笑意,目光却像黏住的蜜糖,又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灼热,直勾勾地落在刚走近广场的赵燕翎身上。

赵燕翎身着一身利落的墨色劲装,将姣好的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既显飒爽,又不失灵动。

长发高高束成一根马尾,用同色的发带系着,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发梢扫过颈侧,显得英姿飒爽。

腰间的佩剑“冷月”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却也透着几分警惕。

她刚和镖局的几个管事交代完巡查的事宜,眉头还带着一丝因事务繁杂而蹙起的痕迹,正准备找个清静些的地方透透气,缓解一下连日来的疲惫,见欧阳无敌带着人挡在面前,眉头几不可察地皱得更紧了些,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燕翎,许久不见,你的剑法想必又精进了不少吧?”

欧阳无敌摇着折扇,扇面上绘着的山水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语气里带着刻意营造的熟稔,可那眼神里的打量,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他上前一步,几乎要贴近赵燕翎,身上那股浓郁的熏香扑面而来,带着几分俗气,让赵燕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今夜月色正好,清辉遍洒,不如陪我共赏这一轮明月?我府里新酿了上好的桂花酒,香醇甘冽,正合此情此景,你我对饮几杯,岂不快哉?”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像特意用了内力似的,足以让周围竖起耳朵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几道好奇、探究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地投了过来,还有人低声议论着什么,那声音像蚊子嗡嗡,却更让人不自在。

司马无情站在槐树浓密的阴影后,握着剑柄的手“咯吱”一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甚至隐隐有些发颤,那剑柄上的纹路都深深嵌进了肉里。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团无名火“蹭”地一下冒了上来,烧得他喉咙发紧,呼吸都变得粗重,额头上的青筋都隐隐跳动。

若不是明楼先前眼疾手快按住他的胳膊,那力道沉稳而坚定,低声在他耳边说“不可冲动,坏了大事”,他此刻怕是已经忍不住冲上去,将这个不知好歹的欧阳无敌推开三尺远,护在赵燕翎身前了。

赵燕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与欧阳无敌之间过于亲近的距离,那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感。

语气冷淡如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欧阳公子请自重。镖局尚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实在分身乏术,恕不奉陪。”

她的目光锐利如剑,扫过欧阳无敌身后那几个面色不善的随从,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纠缠十分反感。

欧阳无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赵燕翎会如此不给面子,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那笑意瞬间褪去,正要再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僵持,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嗒嗒嗒——嗒嗒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带着一股迫近的紧张感,瞬间打破了广场上的凝滞气氛。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两个穿着镖师服饰的汉子策马狂奔而来,马蹄扬起的尘土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到了广场边缘,他们几乎是同时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甚至利落得有些不寻常——他们正是明楼早就安排好的智能镖师,无论是脸上因急驰而泛起的红晕,还是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急切,都与真人无异,足以以假乱真。

“赵总镖头!”两个“镖师”快步跑到赵燕翎面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膝盖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语气急促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仿佛真的遇到了急事。

“城外十里坡发现十几个可疑人物,看他们的装扮和行事作风,不像是本地百姓,行踪十分诡秘,看那样子,像是冲着我们镖局来的!”

赵燕翎神色一凛,眼中瞬间褪去了方才面对欧阳无敌时的疏离与厌烦,换上了一派警惕与果决,那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夜色。

她当机立断,转头看向身后的镖局弟子,声音沉稳有力,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你们留在这里,守好灯会现场,切莫出什么乱子,我去去就回。”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已经毫不犹豫地快步跟上。

“我与你同去!”司马无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与紧张,却又努力维持着表面的自然,像是怕被拒绝。

他快步走到赵燕翎身边,目光坚定如磐石,仿佛无论前方有什么,他都能挡在前面:“多个人多份力,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他刻意忽略了欧阳无敌投来的那道错愕与不满的目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翻腾——这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机会,无论前方是真有危险,还是明楼设下的局,他都要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哪怕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也足以让他心安。

赵燕翎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恳切真挚,那里面的担忧不似作伪,眼底的坚定几乎要溢出来,便微微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许:“也好,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穿过围观的人群,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只留下衣角掠过空气的微响。

欧阳无敌愣在原地,手里的折扇“啪”地一声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脸上的轻佻笑容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无视的恼怒与不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等他反应过来,想抬脚追上去时,明楼已经慢悠悠地从槐树下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桂花糕,步伐从容不迫。

“欧阳公子,尝尝?”明楼将盘子轻轻递到他面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那笑容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错处,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桂花糕用的是西域进贡的蜜糖,甜而不腻,入口即化,配上今夜这皎洁的月色,正是绝配。”

他刻意站在欧阳无敌身前,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望向赵燕翎离去方向的视线,用话语拖延着时间。

欧阳无敌不耐烦地挥手,语气带着怒意:“不必了,本公子没胃口。”

明楼却像没听见他的拒绝似的,自顾自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着,还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嗯,聚香楼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甜得恰到好处,桂花的清香在舌尖萦绕,回味无穷。对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十足的诱惑力,“听说公子最近一直在四处寻访一本失传已久的《寒江剑谱》?巧了,我们诸天阁近日刚收到一批孤本,其中似乎就有这本剑谱的残卷,不知公子要不要随我去瞧瞧?”

这话一出,欧阳无敌迈出去的脚步顿时顿住了,《寒江剑谱》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宝物,这些年为了寻找它,耗费了多少心血与财力,跑遍了大江南北,听到有残卷的消息,再大的恼怒也瞬间被压了下去,只剩下满心的急切与怀疑。

他狐疑地看着明楼,眼神里满是探究:“你此话当真?可别拿本假的来糊弄我,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明楼笑而不语,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那笑容高深莫测。

眼角的余光瞥见司马无情和赵燕翎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街角,才暗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诸天阁外面的广场上,那些悬挂的灯笼依旧亮着,橘黄色的光晕透过轻薄的纸罩洒在地上,温暖而朦胧。

明萱抬起头,望着其中一盏造型别致的灯笼,那灯笼是用细竹篾扎成的蝴蝶形状,翅膀上还粘着几片彩色的羽毛。

晚风吹过,灯笼轻轻转动,露出里面用毛笔写下的字迹,墨迹尚未完全干透,边缘还有些晕染,带着几分青涩的认真,却又透着一股坚定,仿佛写的不是字,而是沉甸甸的心意。

“希望司马大哥这次能抓住机会。”

她轻声说着,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散,却满是真挚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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