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赵作海案(2/2)
赵振晌的归来,像一颗炸弹在赵楼村炸开。原来他当年砍伤赵作海后,怕被报复,跑到了安徽临泉,在那里靠打零工过活。2010年,他得了偏瘫,没钱看病,才拖着病体回了家。一进村,就被村民围住:“你不是死了吗?赵作海都替你蹲了十一年监狱!”
消息传到商丘市中院,院长宋海萍当天就带人赶到监狱。隔着会见室的玻璃,她对赵作海说:“赵作海,你被冤枉了,我们现在就带你出去。”他不敢相信,直到看到法官手里的“再审决定书”,才颤抖着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2010年5月8日,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再审开庭。法庭上,检察官承认:“本案没有直接证据,间接证据也无法形成链条,赵作海的供述系刑讯逼供所得。”当法官宣判“赵作海无罪”时,他站在被告席上,先是笑,接着又哭,反复说:“谢谢法官,谢谢……”
5月9日,是赵作海被抓的第十一个纪念日。监狱大门打开,他穿着崭新的衣服,眯着眼适应外面的阳光。赵西良跑过来,抱住他喊“爸”,父子俩抱头痛哭。他看着儿子,发现当年的少年已经长了胡子,自己却两鬓斑白,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回家的路上,车窗外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村里的土路变成了水泥路,当年的瓦房变成了小楼。走到村口,他看到一群孩子在玩,突然停下脚步——他认出其中一个是小女儿赵艳丽,可孩子看他的眼神,像看陌生人。
五、迟来的赔偿,难圆的梦
商丘市中院很快送来65万元国家赔偿金,50万是人身自由赔偿,15万是生活困难补助。赵作海关起门来,把钱数了一遍又一遍,眼泪掉在钞票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对赵西良说:“这钱,先给你弟娶媳妇,再给你妹盖房子。”
可钱带来的,不全是好事。赵西良拿着14万去做生意,被人骗了个精光;赵作海自己也犯了迷糊,听人说搞传销能赚大钱,投进去几万块,最后血本无归。再后来,他跟赵小齐复了婚,又在媒人的介绍下认识了李素兰,没几天就领了结婚证。李素兰带着他去买保健品,说能治他在监狱落下的病根,又花了不少钱。
村里人对他的态度也很复杂。有人同情他:“作海这辈子太苦了。”也有人嫉妒:“蹲监狱还能赚65万,比咱种地强多了。”他懒得解释,每天搬个小马扎坐在门口,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有人问他恨不恨当年办案的警察,他愣了愣,说:“恨有啥用?日子还得过。”
政府给安排了工作,在法院抄水表,每月1800块。他穿上制服,每天走街串巷,挨家挨户抄表,别人问他是谁,他就说:“我是赵作海。”有人认出他,唏嘘感慨,他只是笑笑。李素兰在法院整理会议室,夫妻俩租住在法院提供的房子里,水电费全免,日子总算安稳下来。
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夜里常常惊醒,摸了摸身边的人,才想起自己不在监狱了。他不敢看井,每次路过有井的地方,都绕着走。有一次赵西良带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他有高血压、心脏病,让他按时吃药,他却偷偷把药扔了,说:“在监狱里没药吃,不也活过来了?”
2020年,赵作海突发脑梗塞,半身不遂。李素兰推着轮椅带他在小区里晒太阳,他看着远处的高楼,嘴里嘟囔着:“要是没那事,我现在该抱孙子了……”李素兰握住他的手,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六、尘埃落定,余音未了
2021年5月9日,赵作海去世,享年72岁。葬礼那天,赵楼村的人都来了,包括赵振晌。赵振晌拄着拐杖,站在灵前,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赵作海的墓就在村东头,离那口老井不远。墓碑上没刻太多字,只写着“赵作海之墓 1952-2021”。赵西良说,爸生前交代,别写别的,他不想让人记住他是“冤案的主角”,只想做个普通人。
当年参与刑讯逼供的6名警察,后来都受到了处分,有人被判了刑,有人丢了工作。商丘市公安局在2010年就发了声明,说“对当事人及家属深表歉意”,可这些,赵作海已经不在乎了。
如今的赵楼村,麦浪依旧翻滚,古井早已被填平,种上了玉米。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只有老人还记得当年的事。偶尔有人提起赵作海,就像说一段遥远的故事:“那个被冤枉的人啊,苦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