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三族城（2/2）
首要之事，自然是打听关于大荒、关于天眼宗、关于玄极的消息。如霜前辈给的方位指引比较模糊，只指向大荒北部。具体如何寻找天眼宗，还需更详细的情报。同时，她也想了解一下，自己离开炎阳国这几个月，星饶城那边的瘴气沙谷，如今或许该叫灵药山谷，是否有新的变故，楚阳的消息是否有流传。
其次，需要采购一些进入大荒必需的物资。大荒环境恶劣，危机四伏，无论是疗伤、解毒、恢复灵力的丹药，还是防护、隐匿、逃遁的符箓法器，亦或是详细的地图、应对各种异族和妖兽的常识玉简，都需要提前准备。她身上的灵石虽然缴纳了入城费和房费后所剩不多，但一些用不上的材料或低阶法器，或许可以变卖换取所需。
最后，她还想在这三族城最大的交易行看看。如霜前辈的密信固然重要，但师尊木青涵也曾叮嘱她留意能够修复破损灵脉的奇物，万一有所发现，或许能给独孤灵带回一线希望。虽然希望渺茫，但总要试试。
计划已定，徐妍不再耽搁。她换了一身同样不起眼的青色布裙，将修为压制在灵丹境初期，再次戴上兜帽，稍微改变了些许面容细节，简单的易容术，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听风阁，重新汇入三族城夜晚依旧喧嚣的人流之中。
三族城的夜晚，比白日更添几分迷离与危险。许多只在夜晚活动的场所亮起了暧昧的灯火，街道上巡逻的城卫似乎也多了一些，但阴影角落里，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也似乎更加肆无忌惮。
徐妍目标明确，先向着内城中心区域，那座据说由三族共同管理、也是城内最大交易场所的“万珍楼”走去。
万珍楼位于内城最核心的广场旁，是一座高达九层、占地极广的巨型建筑。整体风格融合了三族特色，底层基座由厚重的黑曜石砌成，带有妖族的粗犷；中层是精巧的木质结构，雕梁画栋，体现人族工艺；上层则是流光溢彩的琉璃与水晶构筑，彰显灵族的神秘。楼顶之上，一颗巨大的、散发着柔和七彩光芒的宝珠悬浮，照亮了半边天空，也成为了三族城最显眼的地标之一。
即便已是夜晚，万珍楼前依旧车水马龙，进出者络绎不绝。守卫也比其他地方更加森严，门口站着两排气息彪悍、修为至少在灵丹境以上的混合卫队，有人族、妖族、灵族，目光如电，审视着每一个进出者。
徐妍缴纳了十枚下品灵石的“入场费”，才得以进入一楼大厅。
大厅内部空间开阔得惊人，穹顶高悬，由无数夜明珠和发光水晶照亮，宛如白昼。数以百计的柜台和展示台分布其中，分门别类地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物品：丹药、符箓、法器、材料、功法玉简、妖兽幼崽、奇花异草、奴隶契约……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每个柜台后都有专门的侍者，其中不乏容貌姣好的各族女子，巧笑嫣然地招揽着顾客。
喧哗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宝物的灵气波动，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心跳加速的繁华气息。
徐妍没有在一楼过多停留。一楼物品虽多，但大多品阶不高，面向普通修士。她要打听的消息和可能存在的珍稀物品，大概率在更高层。
她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阶梯。阶梯口有守卫查验，需展示一定的财力或修为证明。徐妍稍稍释放了一丝灵婴境界的威压，守卫立刻神色一肃，躬身让行。
二楼的环境明显比一楼清雅许多。柜台少了，多是一个个独立的雅间或展示区域，物品的品阶也提升了一个档次，顾客也少了许多，大多是些气息沉稳、衣着华贵的高阶修士或势力代表。
徐妍在一个挂着“百晓阁”牌子的雅间前停下。这是一个专门售卖情报消息的地方，在三族城颇有名气。
进入雅间，内部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桌后坐着一位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和种族、声音嘶哑的老者。
“道友想打听什么消息？”老者开门见山。
“关于大荒北部，一个名为‘天眼宗’的宗门，以及其宗主‘柳兰’的消息。”徐妍直接问道，声音同样做了掩饰。
老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翻查记忆或某种记录：“天眼宗……大荒北部新兴势力，约在十几年前突然崛起，发展迅速，如今已掌控方圆千里之地，有三处灵矿，五处药谷，算是一方豪强。太上宗主玄极，来历神秘，疑似化体境界妖尊，具体种族不明，实力深不可测，手段强势。其宗门似乎与菩提古树一脉有渊源，擅长瞳术与神魂之道。更多详细情报，包括具体位置、宗门实力分布、近期动向，需支付两百下品灵石。”
徐妍心中一喜，果然有消息！但价格也令人咂舌。她略一沉吟：“具体位置与宗门近期是否有大事发生，这两条情报，多少？”
“位置情报，一百下品灵石。近期大事……三个月前天眼宗与万族城势力在风铜矿爆发冲突，双方死伤数百，天眼宗惨胜，但损失不小，详情另加五十下品灵石。”老者报价干脆。
徐妍想了想，自己身上的灵石还要采购物资，不能全部花在情报上。她取出三百五十枚中品灵石：“我要位置情报，以及冲突的概要。”
老者收了灵石，取出一枚空白玉简，贴于额头，片刻后递给徐妍：“位置已标注在简略的大荒北部地图上。冲突概要：万族城联合三个附属部族，出动近千修士突袭天眼宗新控风铜矿，天眼宗仓促应战，苦守三日，最终凭借地利与阵法击退来敌，但折损一位灵丹境长老，弟子死伤过百。目前双方仍在对峙。”
徐妍接过玉简，灵识探入，果然看到了一幅简略但清晰的地图，其中一点被特别标记，正是天眼宗山门所在，位于大荒北部一片名为“迷雾山岭”的区域。她心中稍定，有了具体方位，寻找起来便有了方向。同时，天眼宗面临的紧张局势，也让她更加意识到此行任务的紧迫性。
离开百晓阁，徐妍又陆续逛了几个售卖丹药、符箓和地图的柜台，采购了一批必需品。疗伤、解毒、恢复灵力的丹药各买了五瓶，品质尚可；一套共十二张的“小五行遁符”，可短距离随机遁逃，花了十枚中品灵石；一张相对详细的大荒北部地图，涵盖迷雾山岭周边万里，又花了八枚中品灵石。此外，还购买了几枚介绍大荒常见妖兽、异族、险地以及生存技巧的玉简。
一番采购下来，她身上的灵石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几十枚中品灵石和少量下品灵石备用。
“该去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修复灵脉的奇物了。”徐妍叹了口气，走向万珍楼更高层。
四楼以上，售卖的多是珍品、孤品，甚至是一些来路不明但价值连城的宝物。环境更加幽静，顾客也更少，但守卫和暗中的探查也更多。徐妍能感觉到，至少有数道灵丹境、甚至一道隐晦的灵婴境灵识，时刻笼罩着这片区域。
她在一个专门售卖各类天材地宝、奇珍异物的区域缓缓浏览。这里的物品大多被封印在水晶罩或特殊禁制中，旁边有简短的介绍玉牌。
“千年血参”、“地心火莲”、“深海寒铁”、“雷击木心”、“风系灵晶”……各种在外界难得一见的宝物，在这里却如同货物般陈列。价格自然也高得吓人，动辄数千甚至上万下品灵石，让徐妍望而却步。
她仔细寻找着可能与修复灵脉有关的物品。根据师尊木青涵所言，能修复彻底破损灵脉的奇物，世间罕有，多是一些蕴含磅礴生机与重塑之力的天地灵粹，或是某些早已失传的上古丹药。
忽然，她的目光被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水晶罩吸引。罩内，是一小截约拇指长短、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灰色、表面布满天然螺旋纹路的枯藤。旁边的玉牌上写着：“无名枯藤，采自大荒极西‘死寂沼泽’深处，坚韧异常，水火不侵，蕴含微弱奇异生机，具体功效不明。售价：八千下品灵石。”
徐妍心中一动。她隐隐感觉到，那截枯藤散发出的气息虽然微弱，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坚韧，其内部似乎蛰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类似万物初生般的本源生机。这与师尊描述过的某种可能对修复根基有益的“混沌源藤”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且气息弱了太多。
她正犹豫是否要上前仔细感应，旁边忽然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只见一行七八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白天在城门口见过的天羽圣皇子。他身边除了白天那些天羽宗弟子，还多了两名气息沉稳、目含精光的老者，赫然都是灵婴境初期的修为！看来是天羽宗的随行护法长老。
天羽圣皇子此刻换上了一身更加华贵的淡金色法袍，玉冠束发，在万珍楼璀璨的灯光下，更显得俊美非凡，气度逼人。他脸上带着淡淡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目光随意地扫过陈列的宝物，对身边一位穿着万珍楼执事服饰的中年人族修士道：“李执事，听闻贵楼近日收了一批从‘幽冥海眼’流出的古宝残片？可否带本皇子一观？”
那李执事态度恭敬，连声道：“有，有！殿下这边请，东西在七楼贵宾室，已为殿下备好。”说着，便引着天羽圣一行人向楼梯走去。
他们经过徐妍身边时，天羽圣皇子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她，在她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目光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以及某种看到有趣事物般的玩味，但很快便移开了，仿佛她只是一件稍微特别的背景摆设。
徐妍心中微凛，将头垂得更低。她能感觉到，那两名灵婴境长老的灵识也似有若无地从她身上掠过，带着警告与探查之意。她屏息凝神，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个真正普通的灵丹境初期散修。
直到天羽圣一行人上了楼，那种无形的压力才散去。徐妍暗暗松了口气，这些大势力子弟，果然不是易于之辈。
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那截无名枯藤上。八千下品灵石，她现在根本拿不出来。而且，就算买下，也不能确定是否真对独孤灵的伤势有用。她记下了枯藤的特征和位置，决定等以后若有机会、灵石宽裕时再来。
又在四楼转了一圈，再未发现其他可能相关的物品。徐妍略感失望，但也知此等奇物本就难寻，只能暂且作罢。
眼看夜色渐深，万珍楼内顾客也开始减少。徐妍打算返回听风阁，明日再想办法打听一些关于灵药山谷即瘴气沙谷的近期消息，以及寻找将手中一些用不上的材料变现的途径。
然而，就在她走向楼梯，准备下楼离开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在四楼另一侧，一个相对偏僻、灯光昏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一扇不起眼的、被厚重帷幕遮挡的小门。
此时，那帷幕被微微掀开一道缝隙，两道身影一闪而入，迅速合拢了帷幕。
那两道身影皆身着宽大的、绣有暗金色诡异纹路的黑袍，从头到脚遮掩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容貌与种族。但就在他们掀开幕帘的刹那，徐妍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让她瞬间毛骨悚然的气息！
那是一种混合了精纯阴气、怨念、以及……新鲜人族修士金丹和魂魄特有的悸动与绝望的气息！更让她心头剧震的是，那丝人族魂魄气息中，隐约还夹杂着一缕她有些熟悉的、属于某种偏门火系功法的波动——她似乎在落花宗某次与来访的小宗门交流时，感应到过类似的气息！
“他们在交易人族修士的内丹？！而且是刚刚抽取、未完全炼化的人族修士的金丹？！”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徐妍脑海。
在修行界，抽取生灵魂魄炼药炼器乃是公认的邪魔手段，为正道所不齿，为大多数势力明令禁止。修士的金丹乃是与修士魂魄牵连的至宝，尤其是以智慧生灵，如人族、妖族、灵族的魂魄和金丹一起炼成的“丹宝”或“魂器”，更是禁忌中的禁忌，一旦发现，往往会引起公愤与围剿。
然而，在这三族城，在这看似秩序井然、实则黑暗滋生的万珍楼高层，竟然有人在秘密进行这种交易！
徐妍的心脏猛地一缩，背脊瞬间冒出冷汗。她知道，自己无意中撞见了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能在这里进行这种禁忌交易的，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背景都绝不简单，实力也必然恐怖。自己一个小小的“灵丹境散修”，若是被对方察觉看到了什么，恐怕下一刻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三族城的某个阴暗角落！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与不适，立刻移开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脚步不停地向楼梯走去，只想尽快离开此地。
然而，或许是因为方才那一瞬间的心绪剧烈波动，导致气息泄露了一丝；或许是因为那黑袍人中有着灵觉异常敏锐的存在；又或许，仅仅是因为运气太差……
就在徐妍的手刚刚触及楼梯扶手的瞬间，一道冰冷、尖锐、充满了恶意与杀机的灵识，如同毒蛇般骤然从后方那个角落袭来，瞬间将她牢牢锁定！
“嗯？”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钢针般刺入耳膜的冷哼，在徐妍脑海中直接响起！
不好！被发现了！
徐妍头皮发麻，浑身的寒毛都在这一刻倒竖起来！那灵识的强度，远超灵丹境，至少是灵婴境初期，甚至可能更高！而且其中蕴含的阴冷与暴戾，让她灵魂都感到战栗。
没有丝毫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徐妍甚至来不及思考，体内《落英缤纷诀》疯狂运转，灵婴境界中期的修为瞬间不再掩饰，全力爆发！
“嗖——！”
她的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青色流光，不再走楼梯，而是直接向着最近的、通往三楼的窗户疾射而去！同时，右手一挥，一张刚刚购买的“小五行遁符”已被捏碎，淡淡的五色光晕开始在她周身浮现。
“想跑？！”
那冰冷的神念带着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浓烈的杀意。徐妍感觉到，身后至少三道强大的气息瞬间爆发，如同鬼魅般向她追来！速度奇快无比！
“嘭！”
徐妍撞碎了三楼的窗户，木屑与琉璃碎片纷飞。她身形在空中一个踉跄，但遁符的光芒已然将她包裹。
“哪里走！”一声低喝，一道漆黑的、如同触手般的阴影后发先至，无视了空间距离般，瞬间缠绕向徐妍的脚踝！阴影之上，散发着吞噬生机与灵魂的恐怖气息。
千钧一发之际，徐妍腰间那枚“青萝护心符”骤然爆发出翠绿光华，一道由无数青色藤蔓虚影交织而成的护罩瞬间展开，堪堪挡住了那阴影触手的缠绕！
“嗤啦——！”
阴影触手与藤蔓护罩激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藤蔓护罩剧烈震颤，光芒迅速黯淡，显然承受了巨大压力。但终究是抵挡了这致命的一击，为徐妍争取了刹那时间。
“嗡——！”
五色遁光终于完全亮起，空间一阵扭曲。徐妍的身影在遁光中变得模糊。
“哼！留下！”另一道更加深沉、仿佛来自九幽的冷哼响起。一只完全由浓郁鬼气凝聚而成的漆黑巨爪，破开虚空，狠狠抓向即将遁走的徐妍后背！巨爪未至，那阴寒刺骨、冻结神魂的恐怖气息已让徐妍如坠冰窟，周身灵力运转都为之滞涩！
就在这生死关头，徐妍灵台深处，那朵代表着《落英缤纷诀》核心的“灵花”虚影猛地一颤，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华。她福至心灵，左手并指如剑，向着身后虚空猛地一点！
“落英缤纷，刹那芳华！”
一点凝练到极致、蕴含着寂灭与新生意境的淡粉色光华自她指尖绽放，如同在无边黑暗中骤然盛开的昙花，美丽而短暂，却带着一种直指神魂的奇异力量，精准地点在了那漆黑鬼爪的核心！
“啵——！”
一声轻微却奇异的闷响。那看似威力无匹的鬼爪，竟被这一点淡粉光华点得微微一顿，表面鬼气剧烈翻腾，仿佛被某种克制的力量侵蚀。虽然未能完全击溃鬼爪，但却再次延缓了其速度。
而就是这争取来的、两次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延缓，五色遁光终于彻底发动！
“嗖——！”
徐妍的身影化作一道五色流光，瞬息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灵力涟漪和破碎的窗口。
“嗯？！”那阴冷的神念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闷哼。鬼爪抓了个空，将徐妍原先所在位置后方的一根石柱抓得粉碎，石粉簌簌落下。
三道黑袍身影出现在破碎的窗口边，望着五色遁光消失的方向，周身气息阴沉得可怕。为首一人，黑袍下两点猩红的光芒闪烁不定，嘶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刹那芳华……落花宗的秘传剑意？！方才那女子……是落花宗的人？区区灵婴中期，竟能接连挡住我二人随手一击？！”
另一道黑袍身影，周身鬼气缭绕，声音如同两块骨头摩擦：“遁符是随机短距离传送，她逃不远！立刻封锁附近街区，搜查所有可疑女修！落花宗的人……竟然敢窥探我等交易，必须死！”
第三道身影则显得沉稳一些，声音低沉：“此地不宜久留，方才动静虽被阵法遮掩大半，但难保不会引来万珍楼守卫或其他注意。先离开，通过‘暗线’发布追杀令，悬赏此人！落花宗……哼，僻处一隅的小宗门，也敢伸手？”
三道黑影对视一眼，不再停留，身形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自窗口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破碎的窗口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阴冷与杀意，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短暂交锋。
……
距离万珍楼约五里外，一条阴暗潮湿、堆满杂物的小巷深处。
空间一阵扭曲，五色光芒一闪，徐妍踉跄着跌出，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随机传送的地点并不理想，但此刻她也顾不上了。刚才那两次抵挡，尤其是最后强行施展“刹那芳华”剑意点破鬼爪，几乎耗尽了她大半心力和灵力，还受到了不轻的反噬。青萝护心符已然彻底黯淡，布满了裂纹，显然已废。体内经脉传来阵阵刺痛，神魂也因那阴冷神念的冲击而隐隐作痛。
她强忍着不适，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蜷缩在杂物堆的阴影中，警惕地感知着四周。幸运的是，小巷寂静无人，远处街道的喧嚣隐约传来，暂时没有追兵的气息。
徐妍不敢停留，知道这里依然不安全。对方势力不明，但能在万珍楼进行那种禁忌交易，其能量必然不小。随机传送的距离有限，对方很可能正在附近搜查。
她咬破舌尖，以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回春丸”服下，又捏碎了一张隐匿气息的中品符箓“敛息符”。随即，她辨明方向，选择了一条与听风阁所在区域相反、更加混乱复杂的巷道，如同幽灵般潜行而去。
一路上，她将灵识感知提升到极限，避开所有巡逻卫兵和疑似探查的波动。有两次，她感觉到强大的灵识扫过这片区域，其中一道阴冷邪恶，与万珍楼中的气息同源，让她心惊肉跳，只能死死屏息，借助巷道复杂的地形和身上“敛息符”的效果，险之又险地躲过。
足足绕了大半个时辰，穿过数片鱼龙混杂的贫民区，确认身后没有追踪者后，徐妍才小心翼翼地折返，从另一个方向，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听风阁附近。
她没有立刻进入客栈，而是在远处阴影中观察了许久，确认客栈周围没有埋伏或可疑人物，这才如同归巢的倦鸟，迅速闪身进入听风阁，一口气冲上三楼，打开甲三号房门，闪身而入，反手启动了房间的所有防护阵法。
直到那层熟悉的白光彻底笼罩了房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徐妍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剧烈的心跳声和压抑的喘息声在回荡。
窗外，三族城的夜晚依旧喧嚣，流光溢彩，仿佛刚才那场发生在万珍楼高层的、关乎生死的惊险追逐，只是这座庞大而混乱的城池中，无数黑暗交易与血腥冲突里，微不足道的一小朵浪花。
但徐妍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个巨大的、危险的漩涡。黑袍人，禁忌的“人族灵丹”交易，落花宗的身份可能暴露……这一切，都让她接下来的大荒之行，蒙上了更厚重的阴影。
她擦去嘴角的血迹，挣扎着起身，盘坐到蒲团上，开始全力运转功法疗伤调息。
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那惊鸿一瞥间感受到的、属于遇害人族修士的魂魄气息，以及其中那一丝熟悉的火系功法波动。
“到底是谁……”徐妍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愤怒。那些黑袍人，究竟残害了多少修士？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这背后，又隐藏着怎样惊人的阴谋？
然而，此刻的她，力量太弱小，自身尚且难保，更遑论追查真相。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伤势，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三族城这个是非之地，前往大荒，完成如霜前辈托付的任务。
只有将密信安全送达天眼宗玄极手中，或许，才能借助那位化体境界妖尊的力量，了解更多，甚至……为那些无辜的亡魂，讨回一丝公道。
夜色深沉。听风阁外，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子夜时分。
徐妍缓缓闭上双眼，周身泛起淡淡的青色光晕，如同在黑暗中独自绽放、默默积蓄力量的一朵青莲。前路艰险，但她心中的那团火，却在经历生死危机后，燃烧得更加坚定。
她知道，从踏入三族城的那一刻起，从撞破那禁忌交易的一瞬间起，她的命运，已与这片大陆更深层的暗流，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而这一切，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