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灵谷新生(2/2)
然而,扩张带来的不仅是资源与声望,还有四面八方的压力与明枪暗箭。
西部万族城,东部群星联盟,南部三族联盟,北部三族城……这些势力或明或暗,都在觊觎天眼宗快速积累的财富与地盘,更对那天眼宗突然崛起背后的秘密充满好奇与忌惮。
过去一年里,天眼宗遭遇了不下三十次暗杀事件,目标包括外出巡视的长老、重要据点的负责人,甚至有一次针对宗主柳兰的投毒阴谋。安插进来的奸细被揪出了一批又一批,离间分化的小道消息层出不穷。正面冲突也发生了数次,最激烈的一次,万族城联合几个附属部族,出动近千修士,突袭天眼宗西部一处新发现的“风铜矿”,双方激战三日,死伤数百,最终天眼宗凭借地利与阵法优势,勉强击退来敌,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议事大殿内,柳兰、岩山、万鳞、石头、火麟、大海、黑鳞、蓝衣、玄麟、大谷、白磷、老竹、天漠、大风、大角、老林、苦麟、寒麟、彩麟、绵麟、霜林、红麟等核心高层齐聚,气氛凝重。
“万族城那边又增兵了,看来对风铜矿还未死心。”大海长老指着沙盘,眉头紧锁。
“群星联盟派人送来‘盟约’,要求共享我们在南部药谷的产出,否则将‘考虑重新划定势力范围’。”万麟冷哼一声,“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眼红罢了。”
“内部也不平静。”岩山叹道,“新吸纳的几个部族,人心尚未完全归附,有些人暗中与外界勾连。清理了一批,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
柳兰端坐主位,面容沉稳,眼中却蕴藏着锐利的光芒。她缓缓开口:“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天眼宗崛起太快,遭人嫉恨,乃意料中事。然,菩提圣树赐下机缘,授我大道,此乃宗门立身之本,绝不可失。外敌环伺,便以战养战,锤炼弟子;内患潜藏,便严明法度,恩威并施。扩张步伐可稍缓,巩固根基为首要。同时,加派人手在北部三族城,继续打探大武与如霜前辈的消息。我有预感,万兽尊者最近一年来一直陷入危险的沉睡之中,神花大人那边恐有异变,或许会牵扯出更大的风波,届时,我天眼宗需早做准备。”
众人凛然称是。他们都清楚,宗门如今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大荒的格局依旧在变化中,天眼宗不可以有所懈怠。
星绕城,陆家禁地,剑冢。
陆天策盘膝坐于一座孤坟般的黑色剑碑前,双目紧闭,周身剑气缭绕。他脸色微微发白,额头有细密汗珠渗出,显然正承受着巨大压力。
在他丹田气海之中,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淡金色、表面隐约有细小剑纹流转的“剑丹”正缓缓旋转。剑丹周围,无数细如发丝的凌厉剑气不断从四肢百骸汇聚而来,试图融入其中,将其塑造成一柄剑形虚影——那便是本命法剑的雏形。
然而,每一次尝试凝聚,剑丹都剧烈震颤,表面剑纹明灭不定,仿佛承受不住那股锋锐之意的灌注,随时可能崩碎。狂暴的剑气在他经脉中冲撞,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又失败了……”陆天策心中叹息,却并未气馁。这已是他一年来第十八次尝试凝聚本命法剑。每一次失败,都让他对剑道的理解更深一层,对自身剑意掌控更加精微。在瘴气沙谷中吸收的那一缕楚阳逸散的纯净剑气,如同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让他看到了剑道更广阔的天地,但也让他原本的功法与剑意显得格格不入,需要艰难的调整与融合。
“楚阳……你那一剑的风采,究竟达到了何等境界?”陆天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地宫祭香殿被那道冲天剑气撕裂的骇人景象,以及剑气中蕴含的、仿佛能斩断时空的寂灭意境。与之相比,自己这点微末剑道,实在不值一提。
但这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烈的斗志。他调整呼吸,平复翻腾的气血与剑气,准备调息完毕后,进行第十九次尝试。家族资源的倾斜,自身的天赋与努力,再加上那份不甘人后的心气,他相信,自己终能跨过这道门槛,真正踏上属于自己的剑道。
龙家,化龙池畔。
龙逸辰赤着上身,浸泡在氤氲着淡金色龙气与浓郁药力的池水中。池水滚烫,刺激着他的皮肤与经络。他咬紧牙关,运转着龙玄真赐予的《真龙煅体诀》,贪婪地吸收着池水中的能量,淬炼肉身,滋养血脉。
一年前瘴气沙谷之行,他虽未得到梦寐以求的真龙传承,但近距离感受过真龙尸骨的威压与魔尊的恐怖后,心境与眼界都大为开阔。回来后,他摒弃了部分浮躁,沉下心来苦修。家族赏赐的资源,加上化龙池的辅助,让他的肉身强度与龙族血脉浓度都有了显着提升,修为也稳步朝着灵丹后期迈进。
只是,每当他闭目修炼时,脑海中总会闪过那株“万年灵药”也就是楚阳与魔尊激战的模糊片段,以及最后那惊天动地、仿佛连时空都能冻结的碰撞。那种层次的力量,让他既敬畏又向往。
“终有一日,我龙逸辰,也要拥有那般伟力!”池水中,他握紧了拳头。
墨家,机关工坊。
墨辰正全神贯注地调试着一具新制作的“玄铁战傀”。战傀高约八尺,通体由掺了“墨银”的玄铁铸成,关节处铭刻着复杂的符文,胸口镶嵌着一枚中品灵石作为动力核心。这是他利用家族奖励的资源和自己从瘴气沙谷带出的部分稀有材料,历时半年打造的精品。
他手指灵巧地拨动着战傀后背一处复杂的齿轮枢纽,耳边回响着父亲墨玄烬的话语:“辰儿,修行之路漫长,我墨家以商立族,以炼器护道。强大的法宝与机关,同样是实力的一部分。你既有此天赋,便好生钻研,未来家族资源,少不了你的。”
墨辰点了点头。经历过生死,他更明白力量的重要性。修为要提升,但这机关傀儡之术,或许能成为他独特的依仗。他调试完毕,退开几步,以神念催动。
“嗡——”玄铁战傀双眼亮起红芒,体内传来齿轮咬合的轻微声响,随即缓缓抬起手臂,做出几个标准的格斗动作,灵活而精准。
墨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具战傀,足以抗衡寻常灵玄境界后期巅峰期修士。假以时日,他定能造出更强大的机关造物。
孙符、侯青、王剑芝等人,也各自在家族的支持下,努力消化着瘴气沙谷之行的收获与教训,修为各有精进。那次共患难的经历,让这几个原本交集不多的世家子弟之间,多了一份难得的默契与情谊。
而远在炎阳国都,幽深水牢的最底层。
极焰灵君钟炎的痛苦循环,仍在日复一日地上演。锁链吞噬着他顽强滋生的生机,剧痛侵蚀着他的神经。延清暂时搁置了逼问三色神火的计划,将更多精力投向了灵药山谷,但这并未减轻钟炎的痛苦,反而让他更加忧心——延清越是重视灵药山谷,说明那里的变数越大,可能牵扯到的因果也越深。他担心自己的弟子楚林、黎莹,担心下落不明的周鸿、吴春,也隐隐担心那个传闻中的“万年灵药”……尽管他并不知那与自己的徒孙楚阳有关。
景阳宫,文华阁。
楚黎低眉顺目地站在三皇子炎崶身后,听着大儒李方讲解经义。她表面平静,内心却如同沸水。
一年来,她利用侍奉三皇子的便利,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各种消息。关于灵药山谷的传闻越来越详细,甚至有了“百万年灵药”、“谪仙草”等具体名称。她虽无法离开皇城,却也隐约感觉到,西边正在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大事。而这一切,似乎都与当初星饶城流传的“万年人形灵药”有关。
“会不会……和楚阳哥哥有关?”一个大胆而可怕的念头,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但她立刻又强迫自己否定——楚阳哥哥身处大荒三眼族内,怎么可能出现在人族地域的瘴气沙谷?
可心中那份不安与悸动,却始终无法平息。她额间的奴仆子母符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着她身份的卑微与处境的危险。她只能将所有的担忧、思念、仇恨,更深地埋藏,等待着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转机。
时间,在灵药山谷的瑰丽与杀机中,在谷外各方势力的博弈与等待中,在相关之人各自的命运轨迹中,悄然滑过。
转眼,已是楚阳陷入心魔难的第三个年头。
灵药山谷越发繁盛。灵气浓度有增无减,新型灵药的种类似乎还在缓慢增加,一些区域甚至出现了低阶灵兽的踪迹,仿佛一个全新的、生机勃勃的小型生态系统正在快速演化。谪仙草的再生奇迹依旧,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亡命之徒铤而走险,穿越光壁,潜入山谷采集。妖族与魔族的冲突、人族与妖族的摩擦、不同人族势力之间的暗中较量,在山谷各处上演,每日都有生命凋零,也有新的机缘被发现。
水晶山依旧沉默。千丈禁区稳如磐石,法则威压没有丝毫减弱。老沙龙和噬天魔尊的试探均告失败,延清等人的观察也未有突破性发现。那座山,连同山中心沉睡或者说挣扎的存在,成为了一个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谜团与终极目标。
而在那七彩水晶的最深处,楚阳的意识,依旧沉沦在心魔幻境无边的尸山血海与绝望深渊之中。
幻境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对他而言,与心魔的厮杀仿佛已持续了千百年。
最初的崩溃与被动防守早已过去。在楚林那一声微弱呼唤唤醒的本心光芒支撑下,楚阳的灵魂经历了无数次被撕裂、侵蚀、又艰难重组的过程。他开始真正直面自己的所有阴暗面:自私、怯懦、逃避、对力量的贪婪、对孤独的恐惧、对牵连他人的愧疚……
心魔的蛊惑与攻击越发刁钻狠毒,它变化出无数场景:有时是楚阳“顺利”吞噬所有敌人,登临绝顶,却发现自己坐在由亲人朋友白骨堆砌的王座上,举世皆敌,孤独永伴;有时是他“明智”地选择远离一切因果,独自隐居,却在漫长的岁月中,看着记忆中那些鲜活的面孔一个个淡去、消失,最终连自己的存在意义都变得模糊;有时是他“仁慈”地放过仇敌,却换来对方变本加厉的报复,导致更多他在乎的人惨死……
每一个幻境,都直指他内心深处的矛盾与恐惧,试图找出他信念的裂痕,加以扩大,最终彻底瓦解他的意志。
楚阳的本心,便在这一次次的拷问与厮杀中,如同被反复锻打的铁胚,杂质被一点点淬炼出去,留下越发坚韧、纯粹的核心。他开始不再简单地否定心魔揭示的那些“真实”,而是尝试去理解、接纳,并将其转化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是的,我害怕承担责任,因为我怕失去。”
“是的,我有自私的念头,因为我渴望活着。”
“是的,我逃避过,因为我曾弱小无力。”
“但是,害怕不意味着可以逃避,自私不意味着就要损人利己,弱小不意味着永远弱小!”
“这些情感,这些欲望,这些弱点……它们都是我的一部分,是‘楚阳’这个存在的组成部分。心魔,你想用它们来吞噬我,我却要用它们来……认清我自己!”
在一次最为凶险的幻境交锋中,楚阳的本心意识,竟主动放开防御,任由心魔那充满毁灭与吞噬欲望的暗红魔念涌入。就在心魔狂喜地以为即将得逞时,楚阳本心深处,那株净水寒莲的本源虚影骤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华!
红蓝交织的寒莲之力,并未强行驱逐魔念,而是如同最包容的母体,将那些狂暴、阴冷、充满负面情绪的魔念缓缓包裹、浸润、分解。寒莲中心,那混沌珠的虚影微微旋转,演化出万物生灭、阴阳转化的意境;莲台之上,玄黄塔的虚影若隐若现,提供着万法不侵的稳固道基;莲瓣边缘,剑十三的锋锐剑意流转,负责切割、梳理那些过于顽固的毁灭执念。
这不是对抗,而是更高层次的“包容”与“转化”!楚阳在以自身最本源的力量与道则,尝试将心魔的力量,反炼化为己用!
心魔发出了惊恐而愤怒的尖啸,它感觉到了本质上的威胁。一旦被成功转化,它将不再是独立存在的“魔”,而是成为楚阳本心力量与境界的一部分,一种对自身阴暗面绝对掌控的“明悟”!
幻境中,代表楚阳本心的混沌光芒与代表心魔的暗红魔光,开始了最本质、最凶险的相互渗透、纠缠、融合。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交融都伴随着灵魂层面的剧烈震颤与撕裂感。楚阳本心的意识在清晰与模糊之间反复摇摆,时而仿佛即将彻底领悟某种玄奥境界,时而又要被无尽的负面情绪拖入黑暗深渊。
外界,七彩水晶山核心,楚阳那被法则之力固定的身躯,表面不再仅仅是裂纹明灭。时而,他整个身体仿佛变得透明,内部隐约可见一株红蓝寒莲的虚影在缓缓旋转,莲心处有一点混沌光晕;时而又被一层暗红色的、如同有生命般蠕动的魔纹覆盖,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暴戾气息;更多时候,则是两种状态交替出现,甚至相互交织,使得他周身气息变得混乱而难以捉摸,仿佛在孕育着某种前所未有的存在。
灵识海深处,那混沌小世界雏形中心的灵胎虚影,也在发生着变化。它不再仅仅是楚阳的模样,其面容时而清晰平静,时而扭曲狰狞,身形也在成人、孩童、甚至模糊的莲形之间变幻不定。灵胎周围,丝丝缕缕的混沌婴力在缓慢凝聚,这些婴力之中,竟然也隐隐包含了红蓝寒莲的本源生机、混沌珠的演化道韵、玄黄塔的稳固意志、剑十三的锋锐剑意,以及……一丝丝被艰难转化、驯服的暗红魔念!这正在孕育的灵婴,注定与众不同,它将承载楚阳所有的本源、所有的感悟,乃至所有的心魔历练。
心魔难,渡得过,便是道心通明,灵婴天成,根基之深厚将远超同侪,未来大道可期;渡不过,便是神魂俱灭,或化作只知毁灭的魔物,为祸世间。
楚阳的“灵婴之劫”,因其生命本质与引动的跨界法则,早已超越了寻常范畴。他的成败,不仅关乎自身生死,也隐隐牵动着灵药山谷的法则稳定,乃至更远处那些关注着此地风云的存在的神经。
老沙龙盘踞万妖峰,近日愈发焦躁,它感应到水晶山方向的法则波动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变化,说不清是好是坏。
噬天魔尊在魔殿深处睁开了紧闭一年的眼眸,漆黑瞳孔中魔光流转。“同生蛊的感应……变得复杂了。这小子,在心魔劫里搞什么鬼?”他既能感到楚阳灵魂层面的剧烈挣扎与蜕变,也能感受到同生蛊联系传来的、时强时弱的波动,这让他既期待又警惕。
延清在沙狼坡大帐中,刚刚听完一名重伤逃回的侦察修士的禀报——他们冒险深入,在距离水晶山约八百里处,发现了一片新出现的、笼罩在淡金色雾霭中的奇异竹林,竹身如玉,竹叶如剑,疑似蕴含极强的金系法则碎片,但那里盘踞着一群实力惊人的“剑脊妖螂”,侦察队几乎全军覆没。
“新的灵植区域……更靠近核心……”延清手指轻敲桌面,眼神深邃,“山谷内的机缘,看来还在增长。必须加快进度了。传令,让‘暗影卫’准备,三日后,本座要亲自再入山谷一探!”他不能再等待下去了,时间越久,变数越多,其他化神老怪介入的可能性也越大。
玄冰之主如霜站在玄风山巅,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她望着远方灵药山谷在夜幕下依旧氤氲的七彩霞光,以及水晶山方向那永恒不变的寂静威严,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楚阳……第三个年头了。你还要沉睡多久?”她低声自语,“这山谷的生机愈发磅礴,可我总觉得……这平静之下,正在酝酿着什么。菩提老头预言的劫难,是否会以此地为开端?”
她不知道答案。只能继续等待,继续观望。掌心中,一枚冰蓝色的鳞片微微发光,那是她与金翅骨雕沟通的媒介,也是她在此地唯一的伙伴。
夜色渐深,灵药山谷内,谪仙草花蕊中的法则露珠在月光下闪烁着迷离的七彩微光;新型灵植吞吐着纯净的灵气;妖兽在领地内逡巡低吼;魔土边缘,扭曲的魔影幢幢。
谷外,各方营地灯火点点,警戒森严,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依旧死死盯着山谷中心那片被水晶山光芒映亮的天空。
命运的长河在此处打了一个湍急的漩涡,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而那漩涡最中心、决定着流向的关键——楚阳,依旧在无边的心魔幻境中,进行着那场无人知晓、却关乎甚巨的生死蜕变。
第三个年头的序幕,才刚刚拉开。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缓缓积聚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