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去临城(2/2)

雨依然在下,黑云彩一团一团,像浸了墨跟在头顶。二贵让马一口气跑出十几里,这才扽扽缰绳,让马慢了下来。不得不说,苗家的这匹马是匹好马,驮了一个人跑了十几里地,这马还是不显疲态,脚步依然轻盈有力。二贵知道,若是自己去借,肯定借不来,不是苗家小气,光是那个憨柱就不会同意。二贵知道那是记恨他了,自从苗家被抢之后,憨柱也不知是听信了谁的话,见到二贵不再招呼,脸一扭算是好的,有时候还会指桑骂槐捎带一句坏种。二贵有气,可也不能找骂,毕竟人家没提名没提姓,更何况憨柱的儿子大满可不是那么 ,这爷俩的脾气一样,执拗的很,得罪他没好果子吃。

事实跟二贵的想象有些出入,三宝竟然不在,问站岗的哨兵,说郭营副压根就没来,这个屌天,来了也没事,哨兵说,脸上笑嘻嘻地,一副大有含义的样子。二贵有些懵,自己就是来找三宝的,三宝不在,愣了一会,二贵才想起来问三宝住在哪里。哨兵也不知道,还说,长官的事我们小兵蛋子哪敢问,也不摊问。二贵一时没了方向,他站在雨里不停地往院里张望,期冀能遇到个熟面孔,可惜,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一个人影出来或者是进去。哨兵看二贵焦灼不安的样子,好心提醒他,你这样等也不是法,你先去那边歇着,等会我换岗给你玩问问,他指指一个挂着中药铺的店铺说。二贵没法,只好去了中药铺的廊檐下等,心里头却心焦八滚,三宝呀,你赶紧来吧,不然你爹让人揍死了。

雨还在下,一阵紧一阵松,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二贵等得心急,一双眼睛也又干又涩。借来的马显然饿了,不停地倒腾着蹄子,鼻孔里不时打着响鼻,一半的身子淋在雨里,亮晶晶的水珠顺着马毛滑下去,最终在肚皮地下汇聚成一溜的小水珠,又啪啪滴落,弹起一个个的小水泡。

可能是马的响鼻惊动了药店里的人,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山羊胡伸出半个头,问抓药?二贵赔着笑脸说不是,等人。山羊胡哦了一声,半个头缩进去了,少顷又伸了出来,等谁?二贵把三宝的大名说了,山羊胡噢了一声,下这么大的雨还能干什么,你去赌博场找找。赌博场?二贵的眼睛一亮,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在哪?山羊胡摇摇头,我又不赌博,我哪知道。二贵的眼睛随即又暗了下去,这不等于没说么,不过,有了这个提醒,总比在这里傻等强,二贵看过二行,知道赌徒一旦坐下,轻易起不来,最厉害的一个叫大仓的赌鬼,三天三夜没起场,起场的时候被人抬出去的,形销骨立样子像一个小鬼。二贵不知道三宝会不会那样,坐下去就不提起来的事,但不得不说,阴天下雨却是个适宜赌博的日子。

二贵没想到这点主要是因为郭家的家规,苗家庄的人都知道,郭家有一个规矩,就是任何人都不许赌博,就是带有赌博性质的小玩都严厉禁止,更别提牌九色子老迟了。二贵不知道郭修谋要是知道儿子三宝赌博去了会不会暴跳如雷,但二贵曾经见过多年前郭修谋拿根圪针条子抽打郭五的情形,那个狠劲就像对待仇人,谁劝也不顶用,原因是郭五跟着好赌的三岭去看热闹。看热闹也不行,这是郭修谋立的规矩。爷爷不无痛心疾首地指着村前的原本属于郭家的二十亩水浇地对郭修谋诉说的样子刀刻一般印在了郭修谋的心中,郭修谋不允许家里再出一个败家子,在他的认知里,去赌场看二行就是学坏的开始,谁不是从看二行开始的?想看就想玩真的,这是铁律,否则不如在家里睡觉,看书,干活。

来过临城不假,可二贵哪里知道赌场在哪呀。雨哗哗下着,看着笼罩在雨幕里的房舍及街道,二贵几乎愁哭了。街道上空无一人,二贵牵着马,漫无目的走着,眼睛不停地逡巡着每一个敞开的门户,期冀能听到熟悉的哗哗声。穿过三条街道,二贵终于见到一个人影,也不管对方知道与否,二贵叫住那人,问对方知道哪里有划局的吧?对方看着二贵的样子皱皱眉头,二贵知道对方误会了,他陪着笑,讨好地说,我青石街的,来找人,听说推牌九去了,我找了半天了也没找到,就想问问您。那人笑了,你还真问巧了,他指指不远处一个尖顶的建筑说,,顺着大路走到头往北,天主堂隔壁那里,你一问就知道。

二贵找到三宝时,三宝正端坐在庄家的位置上眯着眼一点一点地捻自己的牌。二贵走上去,扯扯三宝的衣角。三宝扭头一看是二贵,吃惊地问道,二贵,你咋来了。二贵伏在三宝的肩头上把郭修谋被团丁抓走一事简单说给了三宝听。三宝依然是眯着眼一点一点地捻牌,直到看清全部的牌点,这才猛地睁大眼睛,啪地往桌上一拍,天对。

二贵吃惊地看着桌子上早已亮出的点子,除了一对三之外,另外两家无不是小点子,几个带偏门的哭着脸看着三宝的点子胡乱地砸吧嘴,其中一个嘟囔道,真是日了狗了,又是一个天对,这一锅可让他逮住了,啧啧。

赢了桌上的钱,三宝一拱手,家里有点事先走了,然后跟二贵一前一后出了赌场。身后有人喊三宝的官名,是划局的老姚,他笑着问,咋不玩了,这才玩多会呀。三宝无奈地说,我爹让人抓了,说通匪,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不得回去看看去?老姚噢了一声,说该去,该去,说着递给三宝一把油纸伞,你的。三宝撑了伞,看着依旧不停落雨的灰暗的天空骂了句: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