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玄安封卦,只为己活!!(1/2)
就在我回古城的路上,当天雨丝冰冷黏稠,像是苍天无力垂落的眼泪,我仿佛看到了浸湿了墓园对面山坡上孤独的泥土。仿佛我站在那里,一袭黑衣几乎与灰暗的天色融为一体,远远望着下方那场微小而心碎的仪式。
我仿佛还看到了那对夫妻为孙小宝的“棺材”,那么小,小得像一个精致的玩具盒,被几个沉默的大人缓缓放入新挖的坑穴。湿漉漉的黄土很快吞噬了那抹刺眼的亮色。仿佛孙建军和李秀兰的身影蜷缩在坟前,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残破稻草人,他们的哭声穿透雨幕,不再是清晰的悲号,而是变成了一种被绝望碾压后、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断断续续的破碎呜咽,像受伤野兽的哀鸣,每一个音节都砸在我的心上,留下冰冷的凹痕。
到了古城我没有撑伞,任由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颈,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心底那片荒芜的冻土。我没有流泪,眼眶干涩得发痛。胸口堵着的,是一种比铅更沉重、比沥青更粘稠的东西——那是无力感,是徒劳,是面对既定悲剧时,所有挣扎与努力都被证明是螳臂当车的、深刻的渺小。
我,王翼,玄安道人。身负道法,能驱使真气,绘制灵符,推演天机窥探一丝命运轨迹,甚至能以魂炉这等霸道邪器抽炼恶人魂魄。我曾一度以为,掌握这些超越凡俗的力量,便能在污浊的世道里,像一把锋利的快刀,斩开些许不公的迷雾,为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人,点燃一豆微弱的希望之光。
孙小宝的死,像一面冰冷清晰的镜子,毫不留情地照出了我的狂妄与可笑。
我救不了他。
任凭我道法通玄,能感知天地气机;任凭我以雷霆手段,让那两个披着人皮的恶魔灵魂受创,余生难安……我依然无法逆转那具被所谓“现代医学”用毒药硬生生摧毁的、年仅十岁的身体。我只能像一个无能的旁观者,眼睁睁看着那点微弱的生命之火,在我眼前一点点黯淡,最终彻底熄灭。我只能听着他用尽最后的气息,问出那个纯真而残酷的问题,然后用一个美好的谎言,为他编织一个虚假的、温暖的终点。
“小蝌蚪找到妈妈了吗?”
我那时回答了他。我告诉他找到了,在一个温暖明亮、再无痛苦的地方。
可这谎言,像一根淬了毒的冰刺,深深扎进我自己的灵魂深处——我连一个孩子对“生”的最基本、最朴素的渴望,都无法在现实中给予。我的力量,在冰冷的、不可逆转的物理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微不足道。
而这种席卷一切的无力感,并不仅仅源于外界的挫败。我自身的内部世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滑向失控和崩坏的深渊。
我的脑海里,早已不是一个宁静的识海,而是一个混乱不堪、永无宁日的战场。五个不同的灵魂碎片,如同五道拥有自主意识的狂暴能量流,日夜不休地在我意识的每一个角落交织、冲撞、嘶吼。
属于我自己的意识和记忆,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失去了舵盘的小船,被抛上甩下,船体吱呀作响,时刻面临着被巨浪彻底拍散、吞噬的危险。这几道灵魂碎片充满了怨毒、愤懑与迷茫的嘶鸣,它们像无根的幽灵,在我的思维里横冲直撞,散播着负面情绪的种子。
而最新加入的、来自高文博和赵永明的那一丝被强行炼化的魂源碎片,更是带来了致命的污染。它们像两滴浓稠的墨汁,滴入本已浑浊的水潭,散发出阴冷的贪婪、赤裸的欺诈欲望以及一种对生命极度漠然的罪恶回响。这些负面能量与我本身因愤怒和杀戮而滋生的戾气相互融合,如同找到了温床的毒菌,疯狂滋生。
它们在我的识海里开会,争吵,甚至进行着无声的、却无比惨烈的厮杀。各种声音、画面、情绪碎片如同爆炸后的弹片,在我的思维中四散飞溅。
每天晚上,我都无法逃脱这场精神层面的酷刑。光怪陆离、充满痛苦与绝望的噩梦成了我唯一的“睡眠”。有时,我置身于一片血色的旷野,我自己不知怎么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利刃,另一个我用空洞的眼睛望着我,嘴唇翕动,无声地质问:“为什么……没能保护好……”;有时,无数看不清面容、周身缠绕着黑气的冤魂从地底伸出枯骨般的手,抓住我的脚踝,将我拖向无底的深渊,它们凄厉地哭喊着“还我命来……”;有时,场景又切换到那间狭小的招待所,孙小宝睁着那双纯净却毫无生气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轻声问:“哥哥,你骗了我,对不对?”;更可怕的是,有时高文博那戴着金丝眼镜、看似慈祥实则扭曲的面容会在黑暗中无限放大,发出低沉而得意的笑声,那笑声仿佛在嘲讽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所有的正义都显得可笑……
每一次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我都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如同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反复穿刺。有好几次,我甚至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发现自己双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直到缺氧的窒息感才让我猛然松手;或者,我会对着空无一物、只有月光投下阴影的墙角,发出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低沉嘶吼。
我的身体状态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真气在经脉中的运转变得前所未有的滞涩,仿佛河道中淤积了厚厚的泥沙,每次行功都艰难无比,甚至带来针扎般的刺痛。镜子里的人,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惨白,眼窝深陷,下方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色阴影,仿佛很久没有真正睡过一觉。而最让我感到心悸的,是眼神的变化——那里面充满了极度的疲惫、无法掩饰的混乱,以及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正在逐渐滋生并壮大的戾气。那是一种看透了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后,对世界产生的冰冷敌意。
拯救世人?荡涤不公?
我看着镜中这个连自己都快要在内外交困中崩溃、灵魂都快被撕成碎片的可怜虫,只觉得之前的想法是何等幼稚可笑!
我连自己都快拯救不了了!
更何况,这个世道,这群人心,真的配得上我的拯救,值得我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吗?
就在我深陷在自我怀疑与身体痛苦的泥沼中,几乎要被那五个灵魂的噪音彻底吞噬时,口袋里的手机如同催命符一般,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的,是孙建军的名字。
我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脑海中翻腾的杂音,接通了电话。内心深处,或许还残留着一丝可悲的期待——期待是关于如何将那两个恶魔绳之以法的咨询。
然而,现实再次给了我一次冷酷无情的重击。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孙建军充满血丝、几乎破音的愤怒咆哮,背景里还清晰地混杂着李秀兰那尖利刺耳、饱含怨恨的哭骂:
“玄安!你这个骗子!!”孙建军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变形,“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们说的?!你说小宝根本没病!是你!是你硬逼着我们带孩子出院的!可现在……现在医院那边给我们打电话了!他们说!就是因为中途停止了最关键的治疗方案!才……才害死了小宝!他们本来已经有了最新的、成功率很高的方案了!是你!!是你为了那三万块钱!骗了我们!是你害死了我儿子!!是你这个杀人凶手!!”
嗡——!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恶毒的指控在颅内疯狂回荡。血液如同岩浆般瞬间冲上头顶,太阳穴突突直跳,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呈现出一种死寂的苍白。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站立不稳。
误会?指责?甚至……将孩子的死,归咎于我?!将他们丧子的滔天悲痛,转化为射向我的、淬毒的利箭?!
为了他们,我动用了在古城经营的不算深厚的人脉关系;我支付了高昂的“行动费”(给麻子会所兄弟的钱,几乎掏空了我所得的大部分,实际到我手的,不足一万两千元);我耗损了自身宝贵的精元,冒着识海崩溃的风险;我甚至因此背负了可能影响未来道途的沉重业力……我付出了我能付出的一切,赌上了我自身岌岌可危的稳定……
到头来,换回的,竟是这样一把如此精准、如此狠毒地捅向我心脏的刀子?!
愤怒!
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这一刻彻底喷发!一种被愚弄、被背叛、所有真心与付出都被无情践踏、所有牺牲都被视作理所当然的极致狂怒,如同毁灭性的海啸,瞬间淹没了我残存的理智和所谓的修养!
我对着电话,不再顾及任何形象,声音冷得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又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带着一种扭曲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碾碎的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孙!建!军!李!秀!兰!你们这两个傻逼!给我听清楚了!!那三万块!扣除我请人办事、收集证据的花销!到我手里的,连一半都不到!我玄安若真是只为求财!大可以和那医院同流合污!帮着他们继续骗你们!榨干你们最后一滴血!看着你们家破人亡!那样我来钱更快!更轻松!!”
我几乎是在用尽生命的力量嘶吼,唾沫星子你混着雨水飞溅:“你们现在!立刻!马上!抱着你们儿子那还没完全冰冷的尸体!去市里任何一家正规的三甲医院!去问!去查!把他所有的病历、化验单、那些要命的治疗方案!拿去给任何一个还有良知的医生看!看看你们儿子到底有没有癌症!看看那些化疗,是不是在一步步要他的命!把他推进鬼门关!或者!你们现在就去申请尸检!抽他的血!验他的器官!用最科学的办法!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一个癌细胞!看看我玄安!当初告诉你们的!到底是不是一个字都没有骗你们!!”
“去啊!!你们现在就去证明是我在骗你们啊!!去啊——!!”最后一句,我几乎是耗尽了胸腔里所有的空气,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然后猛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旁边湿漉漉的树干!
“啪嚓!”
手机屏幕瞬间碎裂,零件四散飞溅,那头的咆哮和哭骂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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