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灰域中的白刃(1/2)
省级领导轰然落马的炸雷,震动了整个东安市。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波及甚广的权力洗牌与清算风暴。北安区管理处临危受命,抽调精干力量,组成特别调查小组,火速进驻南岸区,协助整理、核查与该领导相关的所有线索与证据,统一上报。
风口浪尖之下,杨鹏哥的临时职务水涨船高,挂上了正科级的头衔,负责小组的具体运作。我也从普通的科员,擢升为一级科员,拥有了更直接的调查权限。这片曾经阻隔了老太太冤屈的“南岸区”,如今成了我们分管的地域,权力的边界在风暴中被强行打破。
然而,巨大的权力伴随着的,是更沉重的压力和责任。杨鹏哥显得异常沉默,常常对着堆积如山的卷宗出神,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忧虑。这案子牵涉太广,盘根错节,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不再提“灰”,但那谨慎到近乎压抑的态度,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诠释着这个词的含义。
我则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猎犬,一头扎进了浩如烟海的档案里。那份被压抑的正义感,在获得更大权限后,如同野火般重新燃烧起来。我疯狂地翻阅着,寻找着任何可能撕开黑暗的缝隙。
就在我整理一摞关于土地审批违规的举报材料时,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档案袋滑落出来。封面上写着:“匿名举报:关于张xx(南岸区)收受巨额贿赂线索”。
张xx!
这个名字如同九霄惊雷,瞬间在我脑海中炸裂!是那个放任儿子奸杀少女的张领导!那个让老太太在烈日下绝望跪求却无人敢碰的“庞然大物”!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我颤抖着手抽出里面的文件——厚厚一叠银行流水复印件、工程项目合同、照片、甚至还有几份模糊不清的录音文字稿!桩桩件件,矛头直指张xx!更让我血液沸腾的是,其中几笔款项的时间,竟与老太太孙女遇害的时间点高度吻合!这绝非偶然!
“杨鹏哥!快看!”我几乎是扑到杨鹏哥桌前,将文件重重拍在他面前,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张xx!是张xx!铁证!他跑不掉了!”
杨鹏哥的目光扫过文件,瞳孔猛地一缩。他拿起文件,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沉。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我粗重的喘息。
“王翼……”他放下文件,抬起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虑和……恐惧。“这太危险了。他背后……就算大树倒了,盘踞多年的根系还在!动他,就是捅马蜂窝!”
“危险?”我猛地站起身,指着窗外南岸区的方向,“那个被毁掉的女孩就不危险吗?!那个绝望的老太太就不危险吗?!杨鹏哥,你说我们是黑与白中间那道灰!现在呢?我们手里握着能漂白它的东西!哪怕只能漂白一点点,变成白灰色,也比现在这黑黢黢的灰要强!何况,”我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现实考量,“我们被派到这里,如果查不出点惊天动地的东西,只是按部就班整理些边角料,等风暴过去,我们算什么?无功无过?甚至可能被当成替罪羊!这案子,就是我们立足的根基!扳倒他,就是我们的投名状!为了前途,为了……以后不再那么‘灰’,也值得一搏!”
我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插进了杨鹏哥内心最现实的那把锁。他沉默了,目光在文件和我的脸上来回逡巡。办公室外,是南岸区原班人马隐隐窥探的目光;办公室里,是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证据和年轻下属燃烧着理想与野心的目光。他脸上的肌肉绷紧又松开,最终,化作一声沉重到极点的叹息,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但必须谨慎!所有证据链必须闭环!每一步都要留痕!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暴露!”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白光,穿透了厚重的灰霾。权力,终于握在了能挥向黑暗的方向!
然而,风暴中心的漩涡,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幽深、更污浊。
调查刚深入展开,无形的压力便如潮水般涌来。南岸区原先的管理人员,脸上堆着热情到虚假的笑容,频繁地“慰问”我们。
“杨科,王科,辛苦了辛苦了!天天看材料,眼睛都熬坏了,来来来,一点小意思,提提神!”一个油头粉面的负责人,不由分说地将两条包装精美的“香烟”塞进我和杨鹏哥怀里。
我本能地皱眉,对这种赤裸裸的“人情”极其反感。杨鹏哥倒是面色平静地接了过去,说了声“谢谢”。
回到我们临时征用的、位于南岸区管理处深处一间带独立铁皮文件柜的专属办公室,我随手想把烟扔桌上。
“等等。”杨鹏哥叫住了我。他走到那个厚重的、带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铁皮文件柜前,用钥匙打开了属于他的那一格。
眼前的景象让我们两人瞬间僵在原地!
柜子里,根本不是文件!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十条一模一样的“香烟”!那刺目的数量,散发着无声的嘲讽和巨大的压力。
杨鹏哥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沉默地拿起我们刚收到的那两条,拆开其中一条的塑封——里面根本不是烟草!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崭新得晃眼的百元大钞!红得刺目!
“操!”我忍不住爆了粗口,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杨鹏哥动作极快。他拿出手机,对着满柜子的“香烟”和拆开后露出的现金,从不同角度拍了十几张清晰的照片。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条拆开的“香烟”连同钞票,原样塞回柜子里。做完这一切,他拿出那把黄铜色的文件柜钥匙,当着我的面,双手握住两端,猛地发力!
“咔吧!”一声脆响,钥匙应声而断!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办公室角落的独立卫生间,将两截断钥匙扔进马桶,按下了冲水按钮。水流声轰鸣,带走了那冰冷的金属。
“这件事,到此为止。烂在肚子里。”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些东西,就是催命符!在案子彻底尘埃落定、报告上交之前,谁也不能动,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发现了!否则……”他没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后果。
对方见我们“收”了烟却毫无动静,显然明白了我们的态度。软的不行,便来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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