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体制内的牢笼与天珠的微光(1/2)

张鸽那句冰冷的“普通朋友”,连同警局门口那团被黑雾缠绕的蓝色气焰,像两块沉重的寒冰,死死压在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滞涩感。沙场的境况,更是雪上加霜。杨亮哥虽然仗义,顶着60%的大头苦苦支撑,但行业萧条的大潮下,那点微弱的资源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报表上的赤字触目惊心,每月零星的进账,扣除掉给杨亮哥的分成,剩下的,堪堪只够支付那辆gta沉重的月供。曾经轰鸣的引擎声,此刻听来更像是为这苟延残喘的生活敲响的丧钟。倒闭,似乎不再是“可能”,而是悬在头顶、随时会落下的铡刀。

无形的压力像无数根坚韧的钢丝,一圈圈缠绕在心脏上,越收越紧,勒出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沉闷的钝痛。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每一步都踏在绝望的泥泞里,推开家门。迎接我的,不是温暖的港湾,而是父母焦灼又带着期盼的目光。

“小翼,沙场……最近怎么样?”父亲放下报纸,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疲惫。

“爸,妈,”我声音干涩,几乎不敢看他们的眼睛,“……不太好。一直在亏,可能……撑不了多久了。现在……也就勉强够还个车贷。” 每一个字都像砂砾,磨着喉咙吐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空气瞬间凝固。母亲的眼圈倏地红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父亲沉默了片刻,那沉默比责备更沉重。他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眉心,再抬头时,眼神里已没有了商量的余地,只剩下一种经历过动荡年代、对“稳定”有着近乎偏执信仰的决绝:

“既然这样,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收了吧!别硬撑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像法官敲下了最终的法槌,“收心!给我好好准备!考进体制内!端上铁饭碗,比什么都强!”

“体制内”三个字,如同三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顶。那是我曾经嗤之以鼻、认为会磨灭所有棱角与可能的“牢笼”。可如今,在现实的倾轧下,在父母混杂着失望、担忧和最后一丝期望的目光中,我连挣扎的力气都已耗尽。把沙场做大做强 ,是我曾经的梦想,如今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父母也给我下了死命令当就让我卖掉他!卖掉它?无异于亲手埋葬一段过往,承认彻底的失败。可继续?只是徒增负债,耗尽父母最后的心血。

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麻木席卷而来。我张了张嘴,最终,所有的不甘、愤怒、挣扎,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咽回了肚子里。像一个被缴械的士兵,颓然地垂下了头。

“好。”

接下来的大半年,生活被彻底抽干了色彩,只剩下一种机械的灰白。沙场的烂摊子交给杨亮哥处理,我则一头扎进了题海。成堆的《申论宝典》、《行测通关秘籍》占据了书桌,散发着油墨和绝望混合的气息。晨昏颠倒,咖啡当水。窗外的世界与我无关,摇滚乐的喧嚣被替换成新闻联播字正腔圆的播报。每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单,都像冰冷的鞭子抽打着神经。为了那个所谓的“铁饭碗”,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台刷题机器,榨干了所有的热情和思考。支撑我的,或许只剩下父母眼中那点微弱的光,以及……一种近乎自虐的、想要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的执念。

命运似乎终于吝啬地施舍了一丝怜悯。在经历了无数次希望与失望的轮回后,一张印着周边某偏远小县城档案局字样的录用通知书,寄到了家中。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深的疲惫。小县城,档案局——一个仿佛被时代遗忘的角落,一个需要坐两小时大巴才能到达的地方。

母亲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却像捧着稀世珍宝,眼中爆发出久违的、近乎燃烧的光彩。她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早已疏远多年的老关系,低声下气地求人,陪着笑脸,甚至搭上了家里压箱底的一点人情和为数不多的积蓄。终于,在她耗尽最后一丝心力后,一纸调令,把我从那个地图边缘的小点,挪回了古城的北城区管理处。

然而,逃离了地理上的偏远,却坠入了另一种更深的荒芜。

北城区管理处,一座灰扑扑的旧楼,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沉闷气味。我的岗位在档案室深处,终日与蒙尘的卷宗为伍。同事们大多年逾四十,甚至五十开外。他们谈论的是孩子的升学、医保报销的比例、菜市场的物价,以及单位里流传了十几年的、早已失去笑点的老段子。他们的眼神平静,甚至带着点暮气,像一潭深秋的死水。我与他们之间,横亘着巨大的年龄鸿沟和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毫无共同语言可言。我像一个误入养老院的年轻人,格格不入,沉默寡言。所谓的“工作”,不过是机械地整理、归档、盖章,日复一日,简单到近乎侮辱智商。热情?抱负?在这里是奢侈品,也是不合时宜的异类。每一天都像是在混日子,生命在按部就班中被无声地消磨、风化。

我以为,自己会像角落里那些无人问津的档案一样,在这片死寂的土壤里,慢慢枯萎、板结,最终成为体制庞大机器上一颗微不足道、可有可无的螺丝钉,直至锈死。

直到那一天。

办公室的空气依旧凝滞,只有翻阅纸张的沙沙声和远处水房隐约传来的滴水声。我正麻木地将一份份文件塞进牛皮纸袋,指尖沾满了灰尘。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新鲜的气流涌入,带着初夏走廊里微热的阳光味道。

“听说了吗?新主任今天来报到!”

“从市文物局调过来的?啧,才三十出头吧?这么年轻,肯定有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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