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裂痕下的暖流与冰冷的秤砣(2/2)
看着她这副模样,狂怒的火焰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悲哀取代。算了。还能怎样?我颓然地坐回沙发,将脸深深埋进手掌,指缝间一片湿热。为了修车,为了那该死的账单,我的精力必须转移到那堆冰冷的、等待拯救的金属残骸上。
几天后,当她下班,我看着她疲惫的身影,一个念头闪过。或许,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也或许……是潜意识里想给她一点“好”,来冲淡那些不堪的记忆?
“你……没想过买个车练练手吗?” 我状似随意地问,声音还带着未散尽的沙哑,“驾照拿了那么久,总不能一直放着吧?”
她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一下:“有想过啊!就是……就是还没跟家里说。” 说这话时,我的人眼下意识地再次开启,金光流转,探向她此刻的心绪。
眼前的景象,却让我的心猛地一颤。没有对拥有自己座驾的纯粹渴望,也没有对新生活的憧憬。她内心的画面,清晰地映照出两个念头:一是知道我最近没了车,出行不便,想有个车能帮上我的忙;二是……想到我那么喜欢改装车,心底竟隐隐生出一丝向往——想象着自己也开着一辆改装车,贴上炫酷的贴纸,仿佛这样就能更贴近我的世界,更融入我的生活。
这份心思……笨拙,甚至有些幼稚,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试图靠近的努力。像一道微弱却滚烫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冲破了层层包裹的坚冰,猛地撞进我早已冰冷麻木的心田最深处。原来……她还是她。那个前世今生,都笨拙地、固执地想要靠近我、理解我的傻姑娘。那份试图融入我世界的赤诚,瞬间软化了我所有的坚硬和怨毒。
那一刻,前尘往事带来的亏欠感,仿佛都找到了一个温暖的落点。过去的恶心与伤害,似乎可以暂时搁置了。我只想……只想抓住眼前这点真实的暖意,和她好好地,走完这一生。哪怕前路荆棘密布,哪怕代价是背叛师门、魂飞魄散。
***
登门拜访的日子,在一种复杂难言的心情中到来了。
潘豪那辆线条凌厉、气场十足的奔驰cls停在陈玥潼家楼下,像一件昂贵的道具,暂时掩盖了内里的窘迫。她的父亲,一个眉毛浓黑、剃着光头的中年男人,面相敦厚,说话带着本地口音,语气还算诚恳。而她的母亲,一个身材微胖、个子不高的中年妇女,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眼神却像精准的探针,从进门起就在我身上来回扫视。
餐桌上,气氛还算融洽。直到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现实。
“小王啊,” 陈母放下筷子,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锐利起来,“听潼潼说,你比她小几岁?年轻好啊,有冲劲。不过……这年纪轻轻的,工作稳定吗?现在收入……怎么样啊?” 话语温和,但那句“小几岁”和“收入”,像两根无形的刺。
心头掠过一丝不快,但我脸上堆起谦逊的笑:“阿姨,我现在的工作收入……不算太高,一个月五千左右。不过您放心,我之前也挣过些钱,有些底子。而且我向您保证,以后一定努力,让玥潼过上好日子,绝不会委屈她。” 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笃定可靠。
陈父点点头,没说什么。陈母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好日子?呵呵,小王啊,阿姨不是那种势利的人。什么好日子不好日子的,不重要。阿姨就希望你们俩啊,能踏踏实实,互相扶持着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这话听着暖心,却像铺垫。果然,没过多久,陈母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我和陈玥潼:“不过话说回来,这过日子啊,光有感情可不行。得会算计,得会攒钱!潼潼啊,你可得学着点,别大手大脚的。还有小王,” 她目光落回我身上,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关切”,“听说你喜欢玩车?那改装车啊,阿姨可知道,是个烧钱的无底洞!你说说,你俩一个月加起来也就万把块钱,潼潼那点工资紧巴巴的,你再这么玩……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总不能一直靠家里吧?”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秤砣,精准地砸在我最敏感、最自卑的神经上!一个月五千!烧钱的无底洞!加起来才万把块钱!陈玥潼之前那句无心之言——“我妈之前给我介绍的,都是月入过万的”——如同魔咒般在耳边炸响!
一股被赤裸裸比较、被彻底否定的羞耻和愤怒,如同岩浆般猛地顶到咽喉!我下意识地开启人眼,金光流转,瞬间刺向陈母那看似关切的脸庞。
眼前的画面,让我如坠冰窟!在她那充满算计的气场里,清晰地映照出她的真实念头:‘家里虽然不如从前,但毕竟阔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潼潼这傻丫头,能拿捏得住吗?别到头来竹篮打水……’ 紧接着,是更直接、更冰冷的比较:‘之前介绍的那个小刘,国企的,一个月稳稳当当一万多,家里还有两套房……这才是实在的!这五千块?还喜欢玩车?这就不是过日子的人!’
原来如此!
什么踏实过日子!什么互相扶持!都是冠冕堂皇的屁话!在她心里,我就是一个家道中落、收入微薄、还爱乱花钱的“败家子”,一个远远比不上她之前给女儿物色的“月入过万”的“实在”人选!她女儿和我在一起,就是“拿捏不住”,就是“竹篮打水”!
巨大的屈辱感像毒蛇般噬咬着我的心脏!我死死攥紧了藏在桌下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没有当场掀翻桌子!脸上强挤出的笑容,僵硬得如同面具。我只能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粒,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后来,她妹妹来了,气氛稍微活络了些。饭后,为了缓解尴尬,大家提议打麻将。在哗啦啦的洗牌声中,在虚伪的谈笑声里,我像个提线木偶般应付着。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开着那辆借来的、如同讽刺的“恶魔之眼”,将他们一一送回家。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却照不进我心底半分暖意。第一次登门,留下的不是认可,而是冰冷的算计、赤裸的轻视和深入骨髓的屈辱。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我万万没有想到,下一次与她家人的会面,才真正是一场足以震碎我三观的、颠覆认知的荒诞剧!那扑面而来的恶意与算计,将彻底撕碎我心中最后一点关于“家人”的温情幻想。潘豪那辆奔驰cls的引擎在夜色中低吼,载着我,驶向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