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算不出吉凶 算不出福祸(2/2)
“喂…老王?国内凌晨了吧?啥事啊?”
“韩华!是我!胡帆!你还记得胡帆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
“胡…帆?”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顿住了,带着浓浓的困惑和努力回忆的茫然,“胡帆…?哪个胡帆?嘶…听着有点耳熟…但…真想不起来具体是谁了……
手机从我骤然失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屏幕彻底黑了。我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成了冰渣,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韩华…韩华竟然不记得了?!那种茫然和困惑,绝不是装的!
“还有谁?”师傅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将我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斩断,“还有谁可能记得他?仔细想!”
我像溺水的人,疯狂地在记忆的碎片里打捞。初中同学…高中同学…那些曾经一起在兴国会的人一个个在脑海中闪过。我颤抖着手指,开始在通讯录里疯狂翻找,拨通一个又一个早已生疏的号码。每一次拨号,每一次等待,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喂,张超?我,王翼…啊不,xx。问你个人,胡帆,还记得吗?当时帮我的那个大哥…”
“胡帆?呃…有点印象…名字是熟…但长什么样来着?真记不清了…”
“徐超?是我。胡帆,当时帮我打马超的那个…”
“胡帆?哦…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别的…真没印象了…”
“王强…”
“赵明…”
一个,两个…三个…大多数回应是茫然的“记不清”、“好像有”、“印象模糊”…直到第七个电话,打给一个叫李博的初中同学,电话那头传来带着酒气的、大大咧咧的声音:
“胡帆?操!怎么不记得!帆哥啊!咱们以前总跟在他屁股后头,后来不是听你说他出事了,人没了?唉,可惜了…”
这声音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弱烛火!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对着手机语无伦次:“对!对!就是他!李博!你记得!你记得他!太好了!”
挂掉电话,我像虚脱般靠住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额头全是冷汗,对着师父急切地说:“师父!有人记得!我同学李博记得他!真真切切记得!不是我的幻觉!”
师父听完,脸上那极度的惊骇并未散去,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凝重的困惑。他缓缓坐回藤椅,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斑驳的扶手,发出空洞的笃笃声。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显得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难以言喻的迷雾里。
“有人记得…却又有人遗忘…”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咀嚼着某种悖论,“卜算无效,命格虚无…生辰八字如同指向空无的坐标…”他抬起眼,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我,望向某个不可知的维度深处,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沉重,“玄安…这只有两种可能。”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凌砸落:
“要么,是你记错了他的生辰八字,错得离谱,错到了另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维度上。”
“要么…”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他这个人,他的‘命’,根本就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记错生辰八字?胡帆的生日?那串刻在我心尖上的数字?我怎么可能记错!那些一起吹灭的生日蜡烛,那张印着他照片和生日的薄薄身份证,甚至他户口本上那一页,我都曾无比清晰地看过!每一个数字都像烙印,深深刻在记忆的磐石上!
“不可能错!师傅!我敢用命担保!”我嘶声喊道,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厉。
师傅沉默地看着我,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我的皮囊,看到了我灵魂深处那不容置疑的确信。他没有再争辩,只是疲惫地、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如同秋风吹过荒芜的古冢。
“回去吧。”他摆摆手,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此事…太过诡谲。容为师…再想想。”
我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那间充满线香和旧书气息的别院。城市的夜风依旧冰冷,霓虹依旧闪烁,车流依旧喧嚣。可这一切,在我眼中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不真实的灰翳。我像个游魂,飘荡在熟悉的街道上,周围的喧嚣仿佛隔着厚重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推开家门,客厅里亮着温暖的灯光。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正在拿着核桃。听到声响,她抬起头,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回来啦?吃饭没?锅里还给你留着…”
“妈!”我打断她,声音干涩,几步冲到她面前,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你还记得胡帆吗?我那个…朋友
母亲被我急切的样子弄得一愣,放下手里的毛线针,仔细想了想,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记得!胡帆啊,你之前不是说他上学的时候帮了你很多吗?就是经常骑摩托的那个最后去了京城你不是说他人已经……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母亲记得!她记得胡帆!记得我之前说给母亲的事情还记得胡帆之前最喜欢骑摩托!
可师傅的话,那卜算时遭遇的绝对虚无,韩华和大多数同学的遗忘…这些又是什么?
“妈…那…你还记得他生日是哪天吗?我记着我之前给你说过的”我几乎是屏着呼吸问出这句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生日?”母亲又愣了一下,努力回忆着,眉头微蹙,“这个…真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夏天?初夏那会儿?具体几月几号…哎哟,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那么清楚…”
初夏?不对!胡帆的生日分明是在一月一日!那时候我们一起在他家别墅里过的生日,我还说他的生日日期怎么这么好记!母亲记得他这个人,却模糊了关于他存在的最确凿的锚点之一——具体的生辰日期!
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比深冬的夜风更刺骨,从四面八方悄然渗透进来,无声无息地包裹住我。它不猛烈,却无孔不入,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四肢百骸,一点点收紧。
我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对母亲说:“哦…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妈,你早点休息。”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无力地滑落,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远处高楼的一点灯光,像一只冷漠的眼睛窥视着。
不属于这个世界?
那炸弹般的低语,不是惊雷,而是从幽深的地底最深处传来的、沉闷而冰冷的回响。它没有爆炸,只是静静地、沉重地沉了下去,沉进心底那片被恐惧和困惑搅动的泥沼深处。淤泥缓缓合拢,将那惊世骇俗的谜团和彻骨的寒意,严严实实地掩埋起来。
外面,电视里肥皂剧的对白隐约传来,母亲织毛衣的毛线针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这是属于“普通人”玄安的、平淡到乏味的夜晚。
而我,坐在这片熟悉的黑暗里,感觉自己正悬浮在一个巨大而冰冷的深渊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