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罗汉夜访 魔缘暗结(2/2)

“心有所感?”伏虎罗汉向前逼近一步,那股混合着血腥煞气的灼热威压扑面而来,“好一个心有所感!你且说说,你是如何‘感’到的?又‘感’到了什么?”

徐寒仿佛被威压所慑,声音断续:“弟子……弟子自幼对气息敏感,能……能察觉到一些与常理不合的波动。那日辩经,心神沉浸之时,隐约感应到内山方向,有一股……一股极其隐晦,却充满暴戾、焦躁、怨恨纠缠的气息,与周遭祥和佛光愿力格格不入,如同……如同光明之下的暗疮,佛法之中的逆流……弟子惶恐,自知此言大逆不道,但……但心头不安,如鲠在喉……”

伏虎罗汉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一分,眼中红芒闪烁不定。

徐寒的描述,与他自身近期的感受何其相似!那无法抑制的烦躁,那闭关时脑海中不断闪现的血腥幻象,那对杀戮莫名的渴望……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心魔深种而不自知?

“你可知,污蔑长老,是何等罪过?”伏虎罗汉的声音更冷,杀意隐隐。

“弟子知道!弟子愿以性命担保,绝无虚言!尊者若不信,可自查心绪,是否近日易怒难平,闭关时杂念纷扰,对……对某些事物(如杀戮、征伐)的执着,远超以往?”徐寒仿佛豁出去了,抬起头,眼中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真诚与悲悯,“弟子观那气息,戾气深重,怨念缠绕,绝非一日之寒。恐是……恐是尊者早年降妖伏魔,杀戮过甚,煞气侵心,加上修行急切,未能及时化解,日积月累,已成顽疾!若不及早疏导,恐……恐有碍道基,甚至……”

“甚至如何?”伏虎罗汉追问,声音已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甚至可能……坠入魔道,万劫不复!”徐寒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伏虎罗汉周身的气息剧烈波动起来,时而暴戾,时而挣扎,黑暗明灭不定。

他能修炼到罗汉中期,绝非蠢人,自身的情况自己最清楚。只是此前一直不愿面对,或归咎于功法特性、修行瓶颈。如今被一个“外人”点破,仿佛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扯下,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

许久,伏虎罗汉身上的煞气缓缓收敛,眼中的红芒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与茫然。

他颓然走到徐寒那破旧的木凳旁坐下(那凳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你……可有解法?”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近乎卑微的希冀。什么罗汉尊严,什么派系立场,在可能道毁人亡的危机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徐寒心中一定,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缓缓起身,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但语气多了几分沉稳:“回禀尊者,心魔由心而生,解铃还须系铃人。外力可辅助疏导,但根本在于自省、忏悔、化解执念。”

他顿了顿,观察着伏虎罗汉的神色,继续道:“弟子观那缠绕尊者的戾气怨念,其核心在于一个‘杀’字与一个‘嗔’字。早年杀戮,虽为降魔卫道,然杀孽本身携带的亡魂怨气与自身杀意,若未以慈悲心、忏悔心及时化解,便会沉积于心,化为魔种。加之尊者功法刚猛,性情本就急躁,近年或许又因修行或外务(比如征伐之事)压力倍增,嗔怒之心炽盛,如同火上浇油,终至心魔爆发。”

伏虎罗汉默然。

徐寒所说,句句戳中要害。

他早年确实杀伐无数,自认无愧于心,从未想过“化解”。

近百年为突破瓶颈,更是焦躁不已。

而征伐灰烬荒原之事,他作为激进派先锋,承受的压力和内心的好战渴望,也确实达到了顶峰。

“依你之见,该如何化解?”伏虎罗汉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徐寒。

徐寒做思索状,片刻后道:“弟子有一法,或可一试。此法乃弟子从那《楞伽心印》残篇中参悟,结合自身对气息的敏感,或能助尊者暂时疏导、安抚躁动的心魔戾气,争取时间,让尊者得以静心自省,从根本上化解。”

“何法?”伏虎罗汉身体微微前倾。

“请尊者放松心神,莫要抗拒。”徐寒上前一步,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之上,一点温润平和、却蕴含着奇异包容与净化意韵的淡金色光芒缓缓亮起。这光芒看似佛光,实则内核是混沌之气模拟的高阶镇魔佛光,其中还夹杂了一丝徐寒自身混沌母种特有的“化育万物”、“调理阴阳”的道韵。

伏虎罗汉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感受着那光芒中纯正平和、绝无伤害之意的气息(混沌之气的伪装天衣无缝),加上对化解心魔的渴望,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徐寒手指轻点,落在伏虎罗汉的眉心。

淡金色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融入伏虎罗汉的识海。

一瞬间,伏虎罗汉只觉一股清凉平和、却又浩瀚深邃的力量涌入,所过之处,那些翻腾的暴戾念头、血腥幻象如同被温暖阳光照耀的冰雪,迅速消融、平复。

一种久违的、近乎安详的宁静感涌上心头,纠缠多年的烦躁与压抑,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这感觉如此真切,绝非幻象!

徐寒心中却清楚,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他以混沌模拟的“镇魔佛光”,本质是暂时“安抚”和“包容”了那些暴戾心念,如同将沸腾的水暂时冷却,并未真正消除心魔根源。

而且,他的混沌之气在接触伏虎罗汉识海的瞬间,也留下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印记,如同一个微小的“坐标”和“后门”。

这并非控制,而是一种高明的标记,便于日后感知其状态,甚至在必要时……施加影响。

片刻后,徐寒收回手指,脸色恰到好处地显出一丝“疲惫”(当然是装的)。

伏虎罗汉缓缓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中的燥热与腥味似乎都淡了许多。

他眼中光芒复杂,有震惊,有欣喜,更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此法……果真有效!”伏虎罗汉声音带着激动,“虽只是暂时平复,但已胜过老衲闭关苦修数年!”他看向徐寒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审视与怀疑,而是如同看待救命稻草。

“此法只能暂缓,无法根除。”徐寒“诚恳”道,“若要根治,需尊者发大忏悔心,超度往昔所杀亡灵(至少是心理上的),平复嗔怒,放缓修行脚步,最好能寻一清净之地,闭关静修,诵读《地藏经》或《慈悲三昧水忏》等经文,洗涤心识。此外……”他欲言又止。

“此外什么?但说无妨!”伏虎罗汉急切道。

“此外,尊者近日最好避免再行杀伐、争斗之事,尤其是……即将到来的征伐。”徐寒小心翼翼地说道,“征战之事,最易勾动杀意嗔心,若在心魔未除之时强行参与,恐如抱薪救火,反令心魔暴涨,前功尽弃,甚至……当场失控入魔!”

伏虎罗汉脸色一变。

征伐灰烬荒原,他是先锋大将,金刚罗汉对他寄予厚望,岂是说退就能退的?

但徐寒所言,又绝非危言耸听。

方才那股心魔被暂时安抚后的轻松感,与往日被杀戮渴望支配的煎熬相比,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道途与任务,哪个更重要?

他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

徐寒适时地递上“台阶”:“当然,弟子明白尊者职责所在,身不由己。或可……设法拖延?比如,以‘闭关稳固心境,以免战场失控’为由,推迟出征时间?或者,在战事中尽量选择坐镇后方,少临前线?待心魔稍稳,再图后计?”

伏虎罗汉眼睛一亮。是啊,不一定非要完全退出,可以找理由拖延或改变职责!以他目前的状态,“心魔隐患”确实是个极好的借口,甚至能反过来向金刚罗汉施压——若强令我出征,万一我战场入魔,后果谁承担?

他看着徐寒,眼神闪烁:“悟尘,你……可愿助我?”

徐寒心中暗笑,面上却惶恐:“弟子修为低微,何德何能……”

“不必过谦!”伏虎罗汉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你既能察觉我心魔,又有暂时安抚之法,更有这般见识,绝非池中之物!老衲也不瞒你,此次征伐灰烬荒原,凶险不小,那混沌净土能击败慧觉,必有过人之处。老衲本欲借此战立功,寻求突破契机,如今看来,此路不通,反是绝路。”他叹了口气,“你若能助我化解此劫,老衲……必有厚报!在这小须弥山,老衲虽非顶尖,但护你周全,给你些许便利,还是能做到的。”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徐寒要的就是这个“内应”和“庇护”。

他做出一副挣扎良久,终于下定决心的样子,深深一拜:“尊者言重了。若能以微末之技,助尊者渡过难关,亦是弟子功德。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且弟子之法治标不治本,需从长计议,更需绝对隐秘,若被他人知晓,尤其是戒律堂或金刚罗汉那边……”他露出担忧之色。

伏虎罗汉冷笑一声:“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戒律堂?了空那老儿本就疑神疑鬼,我正好可以利用他这份疑心。金刚师兄那里……我自有说辞。”他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枚刻画着猛虎图案的玉符,递给徐寒:“此乃我的信物,你贴身收好。若遇紧急情况,捏碎它,我自会知晓。平日里,我会安排可靠之人与你联系。关于征伐之事的具体安排,我会设法透露给你。你继续做你的行脚僧,不要引人注目。”

“弟子明白!”徐寒接过玉符,感应到其中一丝伏虎罗汉的精血气息,知道这既是联络工具,某种程度上也是伏虎控制他的手段——若徐寒有异动,凭此精血气息,伏虎能在一定范围内锁定他。

不过,徐寒岂会在意这个?

“三日后的子时,我会再来找你,进行第二次‘疏导’。”伏虎罗汉起身,深深看了徐寒一眼,“好自为之。”说罢,身形再次融入黑暗,消失不见,房间内的压抑感也随之散去。

徐寒独立于陋室之中,把玩着那枚虎符,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

第一步,成了。

伏虎罗汉,这个征伐军的先锋大将,激进派的核心人物,如今已成了他钉在小须弥山内部的第一颗钉子,也是最好的情报来源和保护伞。

接下来,就是利用这颗钉子,获取更多关于征伐计划的情报,并设法制造矛盾,拖延甚至破坏这次征伐。

同时,也要继续经营与慧觉法师、药痴长老的关系,织就一张更隐秘的网络。

窗外的夜色,似乎更浓了。但徐寒知道,黎明前的黑暗,往往孕育着最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