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舌灿莲花 反戈心魔(2/2)
慧明法师皱了皱眉,开口道:“慧严师弟,悟尘所言,确是佛法讨论范畴,虽言辞直率,却非恶意。我辈修行,当有容人之量。”他身为讲经堂首座,更重法理辩论的纯粹性,对戒律堂动辄上纲上线的作风本就不甚赞同。
慧觉法师也打圆场:“是啊,辩经辩经,辩的就是道理。悟尘师侄能有此思辨,实属难得。慧严师兄不必动怒。”
两位同僚开口,慧严法师也不好再发作,只得强行压下怒火,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但盯着徐寒的眼神,已冰冷刺骨。
徐寒心中明了,今日之后,戒律堂对自己的“关注”恐怕要升级了。不过,这也未尝不是计划的一部分。他要的就是这种“被戒律堂重点怀疑但又抓不到实质把柄”的状态,这能很好地掩护他真正的目的,也能让其他派系的人更容易注意到他这个“刺头”。
辩经会继续,但经过这一番风波,后面的辩论显得索然无味。最终,徐寒因其“见解独到,引经据典”,被三位裁判评定为“乙上”,获得了五百功德的奖励,这对外院弟子而言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对行脚僧更是天文数字。
散场时,不少行脚僧向徐寒投来羡慕或复杂的目光,但大多不敢上前搭话,怕被戒律堂迁怒。徐寒默默收起功德牌,准备离开。
“悟尘师侄,请留步。”一个温和的声音叫住了他。正是那位慧觉法师。
徐寒转身行礼:“慧觉法师。”
慧觉法师走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中带着好奇与欣赏:“你今日所引《楞伽心印》,那残简可还带在身边?老衲对古籍颇感兴趣,可否借阅一二?”他掌管典籍,对失传经文自然热衷。
徐寒面露“难色”:“回法师,那玉简年代久远,弟子参悟多年,已于一次意外中损毁……不过其中一些关键偈颂,弟子尚能默诵。”
“哦?如此甚好!”慧觉法师眼睛一亮,“可否随老衲去藏经阁一叙?将你所记偈颂录下,也是一桩功德。老衲可额外许你一些查阅外院典籍的权限。”
这正中徐寒下怀!藏经阁即便只是外院部分,也必然有大量关于小须弥山历史、制度、人物乃至周边星域的资料,正是他目前急需了解的!
“多谢法师厚爱!弟子荣幸之至!”徐寒连忙应下。
就在徐寒准备随慧觉法师离开时,两个身影拦在了前面。正是慧严法师,以及他身旁一位面色冷峻、眼神阴鸷、身着戒律堂高级执事僧袍的老者。这老者气息隐晦,但给徐寒的压力,竟比慧严还要强上几分,赫然是罗汉中期修为!
“慧觉师兄,且慢。”慧严法师冷声道,随即看向徐寒,语气森然:“悟尘,这位是我戒律堂巡查长老,了空师叔。有些关于你身份来历的问题,需要你再仔细回答一遍。请随我们去戒律堂问话。”
直接动用长老级人物,还要带去戒律堂!这已不是普通的调查询问,而是近乎拘传了!
周围尚未散尽的僧众顿时屏息,气氛骤然凝固。
慧觉法师眉头大皱:“慧严师弟,了空长老,悟尘方才在辩经会上表现优异,得了奖励,何以转眼就要带去戒律堂?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了空长老眼皮微抬,声音干涩沙哑,如同铁石摩擦:“慧觉师侄,戒律堂行事,自有法度。此子来历不明,言行屡有异常,今日辩经又暗藏机锋,动摇根本。为防万一,带回去详细核查,有何不可?莫非慧觉师侄要阻拦戒律堂执法?”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慧觉法师一滞。戒律堂权限极大,在涉及“安全”问题上,确有先斩后奏之权。他虽掌管典籍,地位不低,但也不好直接硬抗。
徐寒心中念头急转。去戒律堂?那可不是好玩的,各种侦测、问心手段层出不穷,即便他能伪装,也难保不会露出马脚。必须想办法化解,至少不能现在被带走。
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与“不解”,对了空长老躬身道:“长老明鉴,弟子悟尘,身家清白,绝无半点不轨之心!今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只为求法解惑,若有不当之处,甘受惩戒!只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鼓足了勇气,“只是弟子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了空长老眼神漠然:“讲。”
徐寒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却并未看向了空或慧严,而是越过他们,投向了论法台后方远处,那座高耸入云、金光最盛的殿宇群——内山核心区域的方向。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茫然,又带着一丝疑惑,低声喃喃道:
“弟子……弟子方才在辩经时,心有所感,隐约察觉到……那个方向,似乎有一缕极晦涩、极压抑的气息……与佛光愿力格格不入,倒像是……像是……”
他欲言又止,脸上露出挣扎和恐惧之色,仿佛说出口会招致大祸。
了空长老和慧严法师闻言,脸色都是微微一变。徐寒所指的方向,正是内山核心,长老们清修之地!
“像是什么?说!”了空长老目光如电,锁定了徐寒。
徐寒仿佛被吓到,身体一抖,声音更低,几乎微不可闻:“像是……心魔深种,郁结不化……且非一日之寒……”
“胡说八道!”慧严法师厉声呵斥,“内山长老清修之地,岂容你污蔑!竟敢妄议长老,窥探内山,罪加一等!”
徐寒却仿佛豁出去了,猛地抬头,眼中竟有泪光闪动(混沌之气模拟),声音带着哭腔:“弟子不敢污蔑!弟子自幼对气息敏感,此乃天赋,绝非虚言!那气息虽隐晦,但戾气深重,怨念缠绕,绝非凡俗心魔!弟子……弟子只是担心,若有长老真为心魔所困,恐于修行不利,更可能……可能影响我小须弥山清誉与安稳啊!”他句句看似为公,情真意切。
了空长老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他死死盯着徐寒,似在判断其话语真假。心魔?内山长老?这指控太严重了!若是假的,这野和尚就是丧心病狂的污蔑;但若是真的……那问题就大了!尤其是,他身为戒律堂长老,对内山某些人的情况,并非全然无知……
慧觉法师也惊呆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方向。
徐寒趁热打铁,继续“痛心疾首”道:“弟子人微言轻,本不该多嘴。但既入佛门,便当以佛事为重。此等隐患,若不及早察知化解,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弟子愿以性命担保,绝无半句虚言!长老若不信,可详查近日内山是否有长老性情突变,行事偏激,或闭关不出,气息不稳?此皆为心魔滋长之兆啊!”
他这番话,看似在指控,实则给了了空台阶——我不是针对谁,我只是指出可能存在隐患,并且提供了“查证”的方向。至于查谁?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了空长老沉默了。他脑海中飞快闪过几位最近行为确实有些“异常”的长老,尤其是那位在征伐灰烬荒原一事上最为激进、与金刚罗汉关系密切的“伏虎罗汉”!伏虎罗汉近期确实脾气越发暴躁,数次在会议上与其他长老发生激烈冲突,闭关也愈发频繁……
难道……真被这野和尚说中了?
若真是伏虎罗汉心魔滋生,那征伐灰烬荒原的决策是否受了影响?戒律堂若事先知情不报,或未能察觉,也是失职!
一时间,了空长老心中权衡利弊。继续揪着这个来历可疑但暂时抓不到把柄的悟尘不放,与可能存在的内山长老心魔隐患相比,孰轻孰重?
片刻后,了空长老深深看了徐寒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缓缓开口道:“你之所言,事关重大,不可妄断。今日之事,暂且记下。你随慧觉师侄去录经文,不得离开外院范围。戒律堂自会核实你所言。在此期间,你好自为之,莫要再惹是非!”说罢,他一拂袖,对慧严道:“我们走。”
慧严法师虽有不甘,但见了空长老已做决定,也只能狠狠瞪了徐寒一眼,转身离去。
一场危机,竟被徐寒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暂时化解,甚至反将一军,将戒律堂的注意力引向了内山可能存在的麻烦。
慧觉法师长舒一口气,看向徐寒的目光更加惊奇:“悟尘师侄,你……唉,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随我来吧。”
徐寒抹了抹“额角的冷汗”,一脸“后怕”与“庆幸”,连连道谢,跟着慧觉法师离开了论法台。
远处,百草谷方向,药痴长老站在竹屋前,远远望着这边,手中捏着一株药草,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自语:“气息敏感?心魔?这小子……还真是个惹祸精,不过……倒也有趣。”
而在内山某座煞气隐隐的洞府中,一位身材魁梧、面有虎纹、正在打坐的罗汉,突然心神一阵烦躁,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芒。
“哼!哪个宵小,敢扰本座清修?!”
他并未察觉,一粒微不可查的、由混沌之气凝聚的“尘埃”,正附着在他洞府外的一株古松上,将洞府内隐约泄露出的那一丝暴戾气息,悄然记录、传递。
徐寒的指尖,在袖中微微一动,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冰冷的笑意。
鱼儿,好像已经闻到饵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