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徐阶致仕（2/2）

徐阶看到沙盘，瞳孔猛地一缩，当年蓝道行惨死、严嵩构陷的往事瞬间涌上心头。

“先生可知，朕为何留着这东西？” 朱厚熜用手指轻抚过沙盘边缘，那里还残留着磁石摩擦的划痕。他指着那些模糊的字迹，声音低沉却清晰：“因为它时刻提醒朕，什么是‘神谕’，什么是‘人言’。”

“当年朕信‘神谕’，信方士的鬼话，却不信海瑞的忠言，不信先生的苦谏。” 他拿起一把小铜铲，轻轻拨开凝结的砂块，“直到蓝道行血书‘严嵩十大罪’，直到丹炉爆炸，朕才明白，所谓‘神谕’，不过是奸人作祟的把戏；而真正的‘人言’，哪怕再刺耳，也藏着家国天下的真心。”

徐阶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陛下能有此悟，实乃大明之幸，百姓之幸！臣…… 臣死而无憾！” 当年他力保海瑞，暗中扳倒严嵩，多少个日夜如履薄冰，此刻听着皇帝这番剖白，所有的委屈与猜忌都烟消云散。

朱厚熜连忙起身扶起他，君臣二人相视一笑，眼中都闪烁着释然的光芒。朱厚熜伸手，亲自为徐阶整理被风吹乱的冠带，指尖拂过褪色的丝带，动作轻柔而虔诚，竟像当年在安陆藩邸，为父亲兴献王整理朝服时那般恭敬。

“先生回乡后，可多享清福，看看江南的春色。” 朱厚熜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有什么难处，或是对朝政有什么想法，尽管写信来。这朝堂，永远有先生的一席之地。”

徐阶深深叩首，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臣谢陛下隆恩。愿陛下龙体安康，大明江山永固。”

夕阳透过殿门，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沙盘静静地躺在案上，白砂反射着微光，仿佛也在见证这对君臣的和解。徐阶走出弘文殿时，脚步虽缓，却异常踏实。他知道，自己可以安心离开了，因为那个曾经沉迷修仙的帝王，早已蜕变成真正懂得治国之道的君主。

朱厚熜站在殿内，看着徐阶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案上的沙盘。他没有下令销毁它，因为有些教训，值得一辈子铭记。就像这君臣之间的情谊，历经猜忌与考验，最终沉淀下来的，是彼此的理解与托付。御花园的花开得正盛，一如这渐渐走向中兴的大明王朝，充满了希望与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