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伶人评奏章(2/2)
“都退下吧。” 李存勖不耐烦地挥手,转身对伶人们笑道,“还是你们的戏文好听。昨日那出《胡旋女》,再演一遍给朕看。”
伶人们立刻搬来乐器,琵琶声与铜锣声瞬间淹没了殿内的死寂。郭崇韬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奏章被伶人们的靴子踢来踢去,忽然拔出腰间的佩剑,吓得景进尖叫着躲到李存勖身后。
“陛下若再如此,臣…… 臣便以死明志!” 郭崇韬的剑刃指着地面,却抖得不成样子。
“死?” 李存勖冷笑一声,“你以为朕怕你死?当年胡柳陂战死的将士比你多得多,朕也没见天塌下来。” 他夺过侍卫的长矛,指着殿门,“滚!再敢在朕面前舞刀弄枪,休怪朕不客气!”
郭崇韬的剑 “当啷” 落地。他望着李存勖那张被胡舞与戏文熏染得陌生的脸,忽然觉得所有的忠言都成了笑话。“臣…… 告退。”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纸,每一片都像割在心上的刀子。
豆卢革跟着他走出殿门,两人在丹墀下相对无言。远处传来教坊司的乐声,夹杂着李存勖的大笑,像一根根毒针,刺得他们耳膜生疼。“完了……” 豆卢革喃喃道,“这大唐的法度,真的完了。”
消息传到吏部,正在筛选官员的侍郎们纷纷放下笔。有年轻官员愤愤不平:“我等十年寒窗,字字珠玑的奏章,竟不如伶人一句胡言?” 老侍郎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荐书卷成一团:“罢了,往后写奏章,不如学唱小曲来得管用。”
而紫宸殿内,胡舞正酣。李存勖踩着鼓点旋转,腰间的猫眼石闪着妖异的光。那些被扔在殿角的奏章,渐渐被人遗忘,只有风从窗缝钻进来时,会卷起几张碎纸,像无数只绝望的蝴蝶,在伶人的歌声里徒劳地飞舞。
几日后,河北传来急报 —— 饥民因赈灾无望,已聚众起事,连破三州。信使跪在宫门外,捧着血书哭求开恩,却被景进以 “惊扰圣驾” 为由,打了四十大板赶了出去。
李存勖得知消息时,正在看伶人排演新戏《太平乐》。他只是皱了皱眉:“一群刁民,派些兵马镇压便是,也值得来烦朕?” 说罢继续指点伶人走位,仿佛那急报上的鲜血,不过是戏台上的红颜料。
暮色四合时,郭崇韬的府里亮起孤灯。老将军将被撕碎的奏章拼凑起来,烛火映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他忽然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下 “亡国” 二字,墨迹浓得像化不开的夜色。窗外的风呜咽着掠过,像在为这即将到来的结局,提前奏响了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