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无法割舍的羁绊(2/2)
紫莲猛地别过脸,后颈的星星疤在灯光下泛着红。那年在老法师的药圃里,华伦特指着星空说“等妈妈病好了,就带你去黄金帝国看极光”,她当时咬着甘草根笑他“吹牛”,可转身就把这句话刻在了药圃的篱笆上。
“小孩子家懂什么。”她抓起斗篷往身上披,手指却在系绳时打了个死结。魔导灯的光芒从领口钻进来,照见她锁骨处的淡青色——那是当年被家族卫兵按在地上时,石砾硌出的淤青,华伦特曾用热毛巾给她敷了整整三夜。
“我才不小呢!”娜娜噘着嘴拽她的袖子,“你就带我去嘛!我想知道那个会做魔导灯的商人,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能把动力法阵画得比老法师还好看。”
紫莲的脚步顿住了。她仿佛能听见议事厅的方向传来动力法阵的嗡鸣,像极了华伦特少年时在工坊里调试器械的声响。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记忆突然决堤——他教她辨认魔晶石时,会把最亮的那块塞给她;她学不会武技被林申大叔罚站,他会偷偷递来块蜂蜜糕;连老法师去世那天,他也是抱着哭得发抖的她,说“以后我来护着你”。
“姐姐?”
“……走吧。”紫莲的声音突然定了,她解开斗篷的死结,重新系得整整齐齐,“不过得悄悄去,别让大长老发现。”
娜娜欢呼一声,抓起魔导灯就往外跑,却被紫莲拉住。她看着少女手腕上那串沙虫牙手链,忽然伸手摸了摸——那是去年娜娜生日时,她用自己第一次狩猎的沙虫牙做的,就像当年华伦特把母亲留给他的护身符,塞给了刚到岗壳村的她。
“别跑太快。”紫莲的指尖蹭过娜娜的手链,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些重逢,得慢慢来。”
魔导灯的暖光在前面引路,娜娜蹦蹦跳跳的影子投在岩壁上,紫莲跟在后面,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背后的魔法触手轻轻晃了晃,像在触碰那些隔着岁月的星光。议事厅的方向传来隐约的谈话声,她忽然想起华伦特曾说,最好的法阵都藏着温柔的心意——就像此刻这盏灯,明明是冰冷的金属,却暖得像他当年披在她肩上的斗篷。
石道里的荧光苔藓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岩壁上,娜娜举着魔导灯在前头跑,暖黄的光流窜过凹凸的石壁,像一尾活泼的鱼。紫莲跟在后面,束发的布带松了些,几缕标志性的紫发垂在颊边——她今年十六岁,背后没有魔族的外骨骼,也没有魔法触手,站在满是魔族战士的地下城,像株误入戈壁的青禾,魔族混血除了标志性的紫发,人体特征更加接近人类。
“就在这儿!”娜娜突然刹住脚,拽着紫莲躲进石柱后。议事厅的石门正缓缓闭合,古卡特的黑鸟翼外骨骼在门缝里闪过一道冷光,金属关节的摩擦声清晰可闻。
紫莲刚松了口气,就听见石门“吱呀”一声被重新推开,古卡特走了出来。他手里捏着张画着法阵的羊皮纸,黑鸟翼微微收拢——三天前在戈壁边缘救下紫莲时,这孩子也是这样缩在石柱后,发间的紫在沙暴里像团微弱的火。
“军团长!”娜娜没等紫莲反应,已经蹦了出去,举着魔导灯仰起脸,“您看见送我灯的外乡人了吗?”
古卡特的目光落在那盏灯上,又转向紫莲。这孩子的眉眼像极了艾拉,尤其是抿唇时嘴角那道浅浅的梨涡——当年他找了艾拉三年,从人类城邦的高墙找到边境的密林,最终只能带着半枚绣着忍冬的玉佩回到魔族。直到前几天在沙暴里撞见蜷缩的紫莲,看见她发间的紫与那挥之不去心中的容貌,才在心底确认了什么。
“你们来做什么?”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刻意忽略了紫莲微微发白的脸。这孩子被救下时浑身是伤,怀里还揣着半块干硬的麦饼,像极了当年艾拉偷偷塞给他的干粮。
紫莲连忙上前一步,将娜娜挡在身后,微微垂着眼帘:“属下刚巡逻回来,听说有外乡人带来新式魔导器……这灯做得精巧,想问问是谁发明的。”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娜娜手里的灯,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地脉水——她不能让人知道自己认识华伦特,更不能暴露那段在岗壳村的日子,否则“人类养子与魔族混血私交”的罪名,足够让两人都活不成。
古卡特的目光在她发间的紫丝上停了停。三天前他问这孩子名字时,她低着头说“叫紫莲”,那一刻他攥着玉佩的手突然发抖——艾拉当年总说,若生个女儿就叫紫莲,“像戈壁的紫荆棘,看着扎人,心里却藏着光”。
“黄金帝国来的商人,叫华伦特。”他从怀里掏出块打磨光滑的魔晶碎片,递过去,“这是他落下的样品,你不是总问动力法阵怎么画吗?拿去看。”他知道紫莲这三天总在偷偷画法阵,铅笔头磨得只剩半截,像极了艾拉当年在反抗军营地,用炭笔在树皮上画星图的模样。
紫莲接过魔晶碎片时指尖一颤。碎片上的回纹她太熟悉了——华伦特十岁那年教她刻的,说这样能聚魔力。她低头行了个军礼,声音发紧:“多谢军团长。那属下先带娜娜去交巡逻记录了。”
“去吧。”古卡特看着她转身的背影,黑鸟翼外骨骼的关节轻轻作响。他看见紫莲把碎片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动作像极了艾拉当年藏他送的星象图时的模样。
转过拐角,娜娜拽了拽紫莲的袖子:“姐姐,你刚才脸好白哦。华伦特是不是很厉害?”
紫莲摸了摸怀里的碎片,那里已经被体温焐热。西溶洞的方向传来隐约的法阵嗡鸣,她甚至能想象出华伦特蹲在阵前比划的样子——可她不能去。
“厉害又怎样,终究是外人。”她拉着娜娜往营房走,荧光苔藓的绿光落在她束发的布带上,将那几缕紫发染成了深紫色,“我们守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
议事厅门口,古卡特望着她们的背影,从怀里掏出那半枚忍冬玉佩。风卷起沙粒打在他的外骨骼上,像极了当年艾拉离开时,马车碾过石子的声音。他捏着玉佩的指节泛白,三天来那句没说出口的“我是你父亲”,终究还是堵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