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地下城（2/2）

苏迪罗已站起身，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箭囊上——那是他的习惯，遇到意外时总会先护住武器，随即又松开了手，耳尖的红色更深了点，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惊喜：“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提前让人通报一声？”

“刚到没多久，”华伦特笑着带上门，魔晶灯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正好落在石桌旁，“引路的哨探说，我有两个‘人类朋友’在这片区，还说一个总在唱歌，一个总在修弓，我一猜就是你们。”兰斯特突然扑上来，一把抱住华伦特的胳膊，身上的酒气混着烤蜥蜴的香味扑面而来——他显然喝了不少魔族酿的浆果酒，眼睛都有点发红：“你这家伙！居然真的找到地下城了！我还以为你要在戈壁里迷路，得等我写首《寻友记》传遍大陆，你才会顺着歌声找来呢！”他说着，还不忘用没沾油的那只手拍了拍华伦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华伦特都觉得疼。

苏迪罗默默转身，从旁边的陶罐里倒了杯紫色的浆果酒，酒液在石杯里晃出细碎的光，还带着点气泡。他将酒杯递给华伦特，指尖碰到杯壁时，还特意往旁边挪了挪，怕沾到对方：“先坐下喝口酒，解解乏。兰斯特刚还在说，要是再等不到你，就去哨探那里打听消息呢。”

石桌上很快添了两盘烤蜥蜴（苏迪罗把自己那盘也推了过来，显然是实在吃不惯）和一碟腌魔根——魔根是淡紫色的，切成薄片，用盐和魔族特有的香料腌过，吃起来脆生生的，带着点微辣，正好解腻。兰斯特率先打开话匣子，他放下酒杯，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他们如何在大戈壁迷路：“你是没瞧见，那太阳毒得能把人烤化！我的鲁特琴都被晒得弦松了，兰斯特说着，还指了指墙角的鲁特琴，琴箱上的木纹确实有点变形，“我们走了三天，水都快喝完了，我都开始写《戈壁绝唱》了，结果娜娜那小丫头突然冒出来，举着个水囊问我们‘用东西换水不’——你都不知道，当时我看到那水囊，比看到黄金帝国的公主还激动！”

他说到被纯血魔族瞪视时，突然缩了缩脖子，像是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鲁特琴的弦，弦上还沾着点戈壁的沙粒：“刚进地下城的时候，那些纯血魔族看我的眼神，活像在看块会走路的腐肉！尤其是有个穿黑甲的，外骨骼都竖起来了，手里的刀差点就拔出来了！还好苏迪罗反应快，说我们是来修弓的，还当场给他们看了修弓的工具，那些人才没动手。”

苏迪罗轻咳一声，补充道：“魔族对混血和异族的态度，比书上写的复杂得多。他们排斥人类，是因为以前有人类佣兵抢过他们的魔晶矿；但他们也佩服有本事的人。前几天我帮巡逻队修好了防御阵的弓弦——那弓弦是用魔蜥的筋做的，断了之后他们自己修不好，我用精灵族的编法重新编了，还加了点魔力加固。现在巡逻队的人见了我，会主动点头打招呼，昨天还有个魔族送了我块魔晶，说能给弓箭附魔。”苏迪罗说着，从箭囊里拿出一块淡蓝色的魔晶，递给华伦特看，魔晶表面很光滑，显然是精心打磨过的。

华伦特听着，忽然笑了：“你们倒是比我顺利。我在地下城外的临时据点等了三天，每天帮娜娜修水囊——她的水囊总是漏，我用暗物质能量帮她补了几次，还教她怎么保养，她才跟哨探说‘这个人不是坏人，可以带进去’。”他说着，指尖摩挲着袖口，那里还沾着点修水囊时剩下的魔晶粉，“娜娜还跟我说，有个‘会唱歌的人类’和‘尖耳朵的人类’很有趣，一个给她唱了星星的歌，一个帮她修过玩具弓——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是你们。”

兰斯特拍着桌子大笑：“那是！我的歌声可是能打动魔族的！娜娜那小丫头，听我唱《星空谣》的时候，眼睛亮得像魔晶！她说地下城的‘天穹’没有真的星星，我的歌让她知道了星星是什么样的——你说，我是不是该写首《地下城星歌》？”他说着，拿起鲁特琴就要弹，结果手指刚碰到弦，“嘣”地一声，一根弦断了。兰斯特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把断弦扯下来，随手扔在墙角：“没事！这弦早该换了，魔族的弦比这结实多了，明天我就去市场买新的！”

苏迪罗难得多说了几句，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杯中的酒液上，像是在回忆往事：“我小时候在精灵森林，那些长着纯白长发的族人总用异样的眼光看我，说我的黑发是‘人类的污点’；后来跟着师傅去了人类城镇，又有人嘲笑我‘尖耳朵不像好人’，连酒馆都不让我进。”他手指捏着杯沿，指节微微发白，声音比平时低了点，“直到看到娜娜——她手腕上的外骨骼被纯血魔族嘲笑是‘不纯净的证明’，可她一点都不在乎，还说‘这是爸爸给我的礼物’——我才突然觉得，或许‘不一样’也没什么不好。”

华伦特静静听着，将自己从刃牙城斗兽场到黄金帝国的经历简略道来：他略过了宫廷的尔虞我诈（不想让伙伴担心），只说塞拉如何稳定佣兵王国的秩序，雪莉如何推进与魔族的贸易，末了提到紫莲时，他的声音沉了下来：“我猜她就在这地下城，娜娜说，最近有个紫发的魔族姑娘经常去法师塔附近，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但我还没机会见到大长老，不知道能不能从他那里问到更多线索。”

兰斯特突然一拍大腿，石桌上的酒杯都震得晃了晃：“我知道！我在广场上听几个魔族说，新人赛上有个紫发姑娘，剑术狠得像头小豹子，一把短剑用得比魔族的战士还熟练，据说被十三军团的团长看中了，想让她加入军团！”

苏迪罗也点头，补充道：“我在训练场见过她一次。她背着一把黑色的短剑，背上有淡淡的外骨骼印记，和娜娜手腕上的很像——都是淡黑色的，形状像朵花。当时她正在和一个魔族战士对练，动作很快，眼神很坚定，不像普通的新人。”

魔晶灯的光芒渐渐柔和，幽蓝色的光洒在三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华伦特看着眼前的伙伴——兰斯特依旧咋咋呼呼，却在歌声里藏了对他人的温柔；苏迪罗依旧沉默寡言，却在眉宇间少了过去的戒备，多了几分舒展——他突然觉得，这地下城的夜色，竟比他想象中温暖得多。在这远离人类世界的地底，在这曾被视为“魔域”的地方，他找到了久违的伙伴，也看到了种族间和解的可能。

“明天我去见大长老，”华伦特举起酒杯，杯沿与兰斯特、苏迪罗的酒杯轻轻碰撞，发出“叮”的清脆声响，“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探听到紫莲的消息，也不知道大长老会不会愿意相信我。”兰斯特立刻响应，酒杯与石桌碰撞出更响的声音：“放心！我们也会帮你留意的！我去市场上打听，那些商人消息最灵通；苏迪罗去训练场，他认识巡逻队的人，或许能问到十三军团的事！”苏迪罗没说话，却默默给自己的酒杯满上了酒，然后举起来，对着华伦特示意了一下——这是他独特的应许方式，简洁却坚定。

窗外，魔族的夜巡队正踏过石板路，铠甲上的外骨骼碰撞出“咔嗒咔嗒”的规律声响。领头的魔族肩上扛着长矛，矛尖挂着个发光的魔晶灯笼，灯光扫过窗户时，能看见他头盔上的魔纹在光下闪了闪，像一颗移动的星星。华伦特望着“天穹”上流转的魔晶光芒，又看了看身边谈笑的伙伴，突然觉得，那些被风沙掩埋的秘密，那些横跨种族的偏见，那些隐藏在心底的孤独，或许终有一天，会在这样的夜晚里，被酒杯的碰撞声、兰斯特的歌声与苏迪罗的沉默陪伴，悄悄融化成温暖的模样。

石桌上的烤蜥蜴还冒着热气，浆果酒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远处传来魔族孩童的笑声与夜巡队的脚步声——这地下城的夜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