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结构茧房(2/2)
·最终,孤立化处理:相关讨论被移出核心群组,转入一个“长期优化议题”归档区,再无下文。
而那处“系统性偏差”,后来被证实正是导致初期一批受试者产生不可逆情感钝化的根源之一。
“他们不是直接反对她,”当shirley沉思许久之后,她与重新联系上的格格倾吐了她的疑惑,两人共同看着夕阳久久没有说话。格格思索了好一阵,声音很平静,“他们用专业话语筑墙,用流程拖延,用‘为你好’的姿态架空。
他们让她相信,作为掌舵者,她的价值在于‘把握方向’,而不该‘事必躬亲’地插手‘技术细节’。然后,他们心照不宣地,让那些真正关键的‘细节’从她的视线里滑走,或者,只按照他们想要的方式呈现。”
shirley沉默地看着。她想起自己试图联系织网者时,那份过于“规范”的回复。不是拒绝,是导向。导向一个更低效、更可控的接口。那位林主管,或许正微笑着,用最无可指摘的专业态度,执行着这堵墙的日常维护。
“你想帮她,想提供真正关键的情报,绕过那些可能已被渗透或惯于粉饰的中间层。”格格叹了口气,看着shirley,眼神复杂,“但在他们——包括织网者可能已经部分内化的认知里,你这行为叫什么?”
shirley嘴唇动了动,一个词自己跳了出来:“越级汇报?或者……打小报告?”
“没错。”她点点头,“尤其当你也是一个女性的时候。这会立刻被纳入那套熟悉的、令人不快的叙事:情绪化、不守规矩、破坏团队‘和谐’、试图用私人渠道影响决策。哪怕你的理由再充分,逻辑再严密。那堵墙会变得更厚,甚至会对你本人产生排斥。你会发现,原本能拿到的一些基础支持,也开始变得滞涩。”
这时,shirley的加密频道收到一条讯息,来自一个她曾试图接触的、织网者团队外围的男性信息分析员。之前,她谨慎地询问过某个数据接口的异常。此刻回复来了,语气热情甚至略带教导:
“shirley,关于你提的那个接口波动,别太担心,我们监控着呢。倒是另有个思路,朱小姐那边的攻势,光靠我们这边硬顶效率低。我听说‘黑石’那边的负责人最近资源充裕,他对抗‘沉渊’经验丰富,就是脾气硬了点。你是女同志,跟咱们这边(织网者)沟通起来可能……呃,容易想太多。不如多跟‘黑石’那样的团队碰碰,目标一致,行动力强,没那么些弯弯绕绕。”
建议看似务实,为她着想。但潜台词清晰无比:你作为女性,在织网者这条线上使不上劲,别白费功夫了,去找那些更“直接高效”的男性团队吧。潜台词就是性别差异会获得更多的照顾。
shirley关掉讯息,感到一种罕见的无力。这可能并不是阴谋,是更深沉、更广泛的共谋。
它弥漫在空气里,编码在流程中,镶嵌在每一次微笑、每一句“为你好”、每一个“按规矩来”的背后。它让最理性的协作意图,撞上最非理性的结构壁垒。
她拿起那枚冰冷的梭子。它是指向真相的钥匙,却无法打开这扇无形的门。
织网者在网上,或许并非全然自愿。她的“悬在中间”,不仅是立场,也可能包含了这种被自己体系内无形力量缓慢隔离、信息被过滤的困境。
shirley最终没有再去冲击那道“外部受理端口”。她将坐标和预警信息,用另一种方式,封装进一段基于梭子底层几何密文改造的数据包,直接“投递”向织网者个人可能关注的、一个极其冷僻的基础算法论坛匿名板块。那是一个学者才会留意的角落,远离“沉渊”的行政视线,也绕开了“林主管”们的流程高墙。
这不是完美的解决方案,效率低下,且无法确保对方一定看到。但这可能是唯一能直接触达她、而不被那套男性默契的“合作礼仪”所扭曲或拦截的方式。
做完这一切,她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切的疲惫,以及冰冷如梭子金属般的清醒。
对抗“沉渊”的,不仅是枪炮、代码与阴谋,还有这些房间里的大象,这些无声却坚固的壁垒。而她与织网者,两位理论上应是最佳盟军的女性,一个被困在系统的茧房中央,一个被挡在合作的高墙之外,中间隔着的,是远比数据深渊更难以逾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