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不受控的野兽(2/2)

她只知道,他们俩,就像是两只互相撕咬的野兽,明明已经遍体鳞伤,却还是不肯放过彼此。

夜色渐渐降临,果园里恢复了平静。只有那辆被擦得干干净净的皮卡车,静静地停在树荫下,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今天下午那场激烈的争吵,和那场伤人伤己的闹剧。

第二天一早,苏晚打开门,看到了放在门口的药箱。她蹲下身,看着那个药箱,心里五味杂陈。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把药箱提进了屋里。

她打开药箱,里面放着碘伏、棉签、消炎药,还有一瓶烫伤膏。她拿起那瓶烫伤膏,看着上面的说明书,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知道,厉沉舟还是在乎她的。

只是,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太深太深了。

苏晚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阳光明媚,果园里传来了员工们的说笑声。一切都像是往常一样,可又像是不一样了。

她和厉沉舟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厉沉舟一大早就去了果园深处,他没有去看苏晚,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他只是默默地修剪着果树的枝叶,动作机械而麻木。

他的心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

他知道,他昨天的行为,太过分了。

他伤害了苏晚,也伤害了自己。

中午的时候,厉沉舟回到了院子里。他看到苏晚的房门紧闭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敲门。

他走到厨房,做了一碗苏晚最喜欢吃的鸡蛋面。他把面端到苏晚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苏晚……我做了点面……你出来吃点吧……”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厉沉舟叹了口气,把面放在门口,转身离开了。

过了很久,苏晚才打开门。她看着放在门口的那碗鸡蛋面,面条还冒着热气,上面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她蹲下身,端起那碗面,眼泪滴落在面条上。

她走进屋,把面放在桌子上。她没有吃,只是看着那碗面,看着看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晚脸上的伤渐渐好了,只是留下了一些淡淡的疤痕。她和厉沉舟之间,变得沉默了很多。他们不再吵架,不再互相挑衅,甚至连话都很少说。

有时候,他们在果园里相遇,也只是互相看一眼,然后擦肩而过。

像是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老李看着他们这样,心里很着急。他找过厉沉舟,也找过苏晚,劝他们好好谈谈,可他们都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

这天,下了一场大雨。雨水把果园冲刷得干干净净,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

苏晚撑着伞,在果园里散步。她走到那棵最大的苹果树下,看着树上挂满的青苹果,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厉沉舟也撑着伞,远远地看着她。他看着苏晚的背影,看着她那微微佝偻的肩膀,心里充满了愧疚。

他缓缓地走上前,站在苏晚的身后,轻声说道:“苏晚……对不起……”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转过身,看着厉沉舟。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悔恨。

苏晚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厉沉舟……我们……别再这样了……”

厉沉舟的眼睛红了,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道:“好……我们别再这样了……”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着,打在伞面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两人站在苹果树下,看着彼此,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悔恨,有愧疚,有痛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过往的眷恋。

他们都知道,过去的那些伤害,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彼此的心里,无法磨灭。

但他们也知道,他们不能再这样互相折磨下去了。

他们是厉沉舟和苏晚,是纠缠了一辈子的人。

他们之间,有爱,有恨,有怨,有悔。

但更多的,是无法割舍的羁绊。

厉沉舟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握住了苏晚的手。苏晚的手很凉,他用自己的手,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手。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服,可他们却感觉不到冷。

因为,他们的心里,有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雨还在下着,果园里的苹果树叶,被雨水冲刷得油亮油亮的。

像是在预示着,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像是在预示着,他们之间,或许还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夕阳透过雨幕,洒下一片金色的光芒。

厉沉舟和苏晚站在苹果树下,手牵着手,看着远方的天空。

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或许,这就是生活。

充满了磕磕绊绊,充满了酸甜苦辣。

但只要彼此还在身边,只要还能握住彼此的手,就还有希望。

就还有,好好走下去的勇气。

厉沉舟轻轻握紧了苏晚的手,轻声说道:“苏晚……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苏晚看着他,点了点头,眼角的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下来。

“好……”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雨渐渐停了,天空放晴,一道彩虹挂在天边,美得让人窒息。

果园里的泥土,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苹果树上的青苹果,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厉沉舟和苏晚手牵着手,站在彩虹下,看着这片他们共同守护的果园。

他们知道,未来的日子,或许还会有争吵,还会有矛盾。

但他们也知道,他们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互相伤害,互相折磨了。

因为,他们已经懂得了珍惜。

珍惜彼此,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跨越了爱恨情仇的羁绊。

他们会一起,守着这片果园,守着彼此,守着这份平淡而真实的生活。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再也不会分开。

再也不会。

后半夜的月光最凉,透过薄纱窗帘,在卧室的地板上淌出一片银白的冷光。苏晚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大概是梦到了什么温和的事——或许是白天和念念、念安在公园放风筝,或许是厉沉舟难得下厨做的那碗不算成功的甜汤。她的眉头舒展着,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蚕丝被里,像一只被妥善安放的小猫。

卧室里静得能听见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滴答,滴答,敲在寂静的空气里,带着点说不出的诡异。

厉沉舟醒着。

他靠在床头,背对着月光,侧脸隐在浓重的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像蛰伏在暗处的兽,透着一股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光。他盯着苏晚的睡颜看了很久,久到连秒针都走了不知道多少圈,久到窗外的月亮都往西挪了一大截。

他的呼吸很轻,轻得几乎没有,只有胸腔里那点翻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无声地撕扯着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看到厉建国那封遗书之后,大概是从差点烧了公司被苏晚拦住之后,那股子疯狂的、偏执的念头,就像毒藤一样,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挖走了一块,怎么填都填不满。

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厉建国写在遗书里的“没有子嗣,憾矣”,就是公司大楼被烈火吞噬的幻象,就是苏晚抱着他哭着说“你别这样”的样子。那些画面在他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疼得他恨不得拿头去撞墙。

他不敢让苏晚知道,怕她担心,怕她觉得自己又疯了。所以他白天依旧扮演着温柔的丈夫、慈爱的父亲,依旧会笑着陪孩子们玩,依旧会给苏晚带她喜欢的白玫瑰。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层温柔的壳下面,藏着的是怎样一头失控的困兽。

今晚,这头困兽,终于挣脱了枷锁。

厉沉舟缓缓地、缓缓地挪下了床,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生怕惊扰了床上的人。他蹲在苏晚的枕边,离她那么近,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近得能看清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那一小片阴影。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淬了冰的寒意,一字一句,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苏晚的耳膜:

“我要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这句话落在寂静的卧室里,落在苏晚的耳边,像一道惊雷。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颤,睫毛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然后,她像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厉沉舟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阴影笼罩着他的眉眼,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平日里的温柔,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疯狂。那眼神太吓人了,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瞬间缩成一团,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想喊,想叫,想推开他,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就在她惊醒的那一刻,梦里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汹涌地冲进了她的脑海——

梦里,也是这样一个深夜,月光同样凉得刺骨。厉沉舟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棒,那根棒球棒是他以前打棒球用的,黑漆漆的,带着一股冷硬的金属光泽。他站在卧室中央,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笑意,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她。

然后,他一步步走了过来,举起了棒球棒。

“砰!”

第一棍砸下来的时候,苏晚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骨头碎裂的声音,疼得她浑身抽搐,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想求饶,想喊他的名字,可他像是没听见一样,一棍又一棍,狠狠地砸在她的身上。

他砸她的胳膊,砸她的腿,砸她的后背,砸她的腰。每一棍都用尽了全力,每一棍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

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血染红了她的睡裙,染红了地板,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疼得快要晕厥过去,可他却不肯停手。

他蹲在她的身边,凑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苏晚,我要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后悔认识我。”

“后悔嫁给我。”

那一棍又一棍,像是砸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棍,只知道天从黑变白,又从白变黑,再从黑变白。整整三天三夜,他就那样,拿着棒球棒,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她的身上。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温度在一点点消失。她看着厉沉舟那张疯狂的脸,心里充满了绝望和不解。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他们不是相爱吗?

他们不是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吗?

梦里的绝望和疼痛,如此真实,真实得像是刻进了她的骨头里。苏晚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睡裙,黏腻地贴在身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她的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厉沉舟还蹲在她的枕边,看着她这副样子,眼神里的疯狂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和困惑。他刚才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只是想对着她说一句狠话,只是想发泄一下心里的那股子邪火,可他没想到,苏晚会反应这么大。

他看着苏晚苍白的脸,看着她眼角的泪水,看着她浑身颤抖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隐隐地疼。

“晚晚……”厉沉舟伸出手,想去碰她的脸,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怎么了?”

苏晚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往后缩了缩,躲开了他的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是在看一个魔鬼。

“别碰我!”苏晚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带着颤抖,“你别碰我!”

厉沉舟的手僵在半空中,心里的茫然越来越浓。他皱着眉,看着苏晚:“晚晚,我只是……”

“你刚才说什么?”苏晚打断了他的话,眼神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你刚才说什么?!”

厉沉舟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只是随口说说,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苏晚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心里的那点邪火,瞬间就熄灭了,只剩下满满的懊悔。

他不该说那句话的。

他不该吓她的。

苏晚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梦里的画面和眼前的厉沉舟重叠在一起,她仿佛又听到了棒球棒砸在骨头上面的声音,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后背狠狠地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她看着厉沉舟,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厉沉舟……”苏晚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你是不是要杀了我?”

“是不是像梦里一样……拿着棒球棒,一下一下地砸我?砸三天三夜?”

“是不是要把我活活砸死?!”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恐惧。

厉沉舟听到“棒球棒”“砸三天三夜”这些字眼的时候,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一样。他看着苏晚痛苦的样子,看着她浑身颤抖的样子,心里的懊悔和心疼,瞬间泛滥成灾。

他怎么会这么混蛋?

他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怎么会把她吓成这样?

厉沉舟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想要走到她的身边,可他一动,苏晚就吓得尖叫起来:“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听得厉沉舟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疼。他立刻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一步,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哀求:“晚晚,你别怕,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是胡说的,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我是你的丈夫啊,晚晚,我是最爱你的人啊!”

“你看着我,晚晚,你看看我!”

苏晚靠在墙上,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想相信他,她真的想相信他。可是梦里的画面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毛骨悚然。而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又像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你胡说……”苏晚哽咽着,“你要是爱我,你怎么会说那样的话?你怎么会……怎么会想让我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厉沉舟,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又疯了?是不是又像上次一样,钻了牛角尖,出不来了?”

苏晚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厉沉舟的心上。他看着苏晚通红的眼睛,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的身体,心里的愧疚,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他。

他知道,是他的错。

是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是他把心里的邪火发泄在了她的身上,是他亲手把她推到了恐惧的边缘。

厉沉舟缓缓地蹲下身,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双手抱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着。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带着无尽的懊悔:“我错了,晚晚……我错了……”

“我不该说那句话的,我不该吓你的……”

“我最近……最近总是睡不着,总是想起爸的遗书,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刚才……刚才就是脑子一热,说了混账话……”

“我没有想伤害你,真的没有……”

“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怎么可能伤害你呢?”

厉沉舟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嘶哑,最后,竟然带上了一丝哭腔。这个从来不肯示弱的男人,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无助地蹲在地上,忏悔着自己的过错。

苏晚靠在墙上,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恐惧,渐渐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心疼。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太痛苦了,太迷茫了,太无助了。

他就像一个在黑暗里行走的人,找不到方向,只能用最极端的方式,发泄着心里的痛苦。

苏晚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她看着蹲在地上的厉沉舟,看着他因为懊悔而微微耸动的肩膀,心里的那点怨,那点怕,瞬间就被心疼取代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缓缓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她的脚步很轻,很稳,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厉沉舟的心上。

厉沉舟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向她。他的眼睛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苏晚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她的指尖带着一丝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的发间,像是一股暖流,瞬间流进了他的心里。

厉沉舟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头,看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晚晚……”

苏晚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带着一丝心疼:“傻瓜……有什么事,你不能跟我说吗?非要憋在心里,折磨自己,也折磨我?”

“厉建国的遗书,我知道你很难过,我知道你心里有坎。可是沉舟,那是他的遗憾,不是你的错啊!”

“他说‘虽非亲生,胜似亲生’,这句话,难道还不够吗?他把厉氏传给你,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疼爱,这还不够吗?”

“你为什么非要揪着‘没有子嗣’这四个字不放,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苏晚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暖流,流进了厉沉舟的心里。他看着苏晚温柔的眼睛,看着她眼角的泪水,心里的那点迷茫和痛苦,像是被阳光照亮了一样,渐渐消散了。

他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苏晚的腰,把脸埋在她的小腹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我错了……晚晚……我错了……”

“我不该胡思乱想的,不该说混账话吓你的……”

“我就是个混蛋……我对不起你……”

厉沉舟的哭声,压抑而痛苦,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委屈和懊悔,都哭出来一样。

苏晚伸出手,紧紧地抱着他的头,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她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滴落在他的发间,带着一丝温热的触感。

“没事了……”苏晚轻声说道,声音温柔得像一汪春水,“没事了,沉舟。”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心里苦。”

“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好不好?别再一个人扛着了。”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夫妻之间,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你。”

“就算你疯了,我也会陪着你,一起疯。”

苏晚的话,像一道光,照亮了厉沉舟心里的黑暗。他抱着她的腰,哭得更凶了。他知道,这辈子,他是欠了她的。欠了她太多太多。

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偿还。去爱她,去疼她,去守护她。

窗外的月亮,渐渐往西沉了下去。东方的天际,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黎明,快要来了。

卧室里的空气,渐渐变得温暖而柔和。厉沉舟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他靠在苏晚的怀里,听着她温柔的心跳声,心里的那点疯狂和偏执,像是被温水融化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抬起头,看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爱意。他伸出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谢谢你,晚晚。”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苏晚看着他,笑了笑,笑容温柔而明亮,像是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她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傻瓜,跟我客气什么。”

厉沉舟也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一样。他紧紧地抱着苏晚,感受着她怀里的温暖,心里充满了安宁。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会再迷茫了。

因为他的身边,有她。

有她在,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能走过去。

无论黑夜有多漫长,他都能等到黎明。

苏晚抱着他,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际,心里也充满了安宁。

她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风雨。或许厉沉舟还会钻牛角尖,还会失控。

但她不怕。

因为她会陪着他,一起面对。

一起走过那些黑暗的日子,一起迎接黎明的曙光。

一起,守着这个家,守着他们的爱情,守着他们的孩子。

一辈子,不离不弃。

窗外的阳光,渐渐穿透了薄纱窗帘,洒进了卧室里,带来了一片温暖的金色。

厉沉舟抱着苏晚,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晚晚,我爱你。”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轻声回应:“我也爱你,沉舟。”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卧室里的监控,依旧在悄无声息地运转着。它记录下了这场深夜的惊魂,记录下了厉沉舟的偏执和懊悔,也记录下了苏晚的恐惧和温柔。

这些点点滴滴的瞬间,串联起了他们的爱情,让这份爱,在经历了风雨之后,变得更加坚韧,更加璀璨。

厉沉舟知道,这辈子,他都不会再说出那样混账的话了。

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爱苏晚。

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因为她,是他的光。

是他的救赎。

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藏。

阳光越来越亮,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和寒意。

新的一天,开始了。

厉沉舟抱着苏晚,静静地坐在地板上,看着窗外的阳光,心里充满了温暖和希望。

他知道,只要有她在,无论遇到什么,他都能勇敢地走下去。

永远,永远。

日头偏西的时候,果园里的风就带了点凉意,吹得苹果树叶沙沙响。厉沉舟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一屁股瘫在院子里的竹躺椅上,扯着嗓子喊苏晚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点疲惫的沙哑。

苏晚正坐在屋檐下择菜,听到喊声,手里的青菜都没放下,扬着声回:“喊魂呢?多大岁数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嘴上数落着,脚步却没停,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厉沉舟往竹椅上一歪,后背对着她,粗布褂子被汗水浸得半湿,贴在背上,露出沟壑纵横的脊梁骨。这些年在果园里风吹日晒,他的背越来越驼,皮肤也糙得像老树皮,摸上去硌手得很。

“后背痒得厉害,你给我挠挠。”厉沉舟头也不回地说,语气里带着点理所当然的使唤。这些日子两人不吵不闹,倒也过出了点老夫老妻的滋味,这种鸡毛蒜皮的互相搭把手,成了家常便饭。

苏晚撇撇嘴,蹲在躺椅旁边,伸出手,指尖落在他后背上。她的手常年做家务,带着点薄茧,却不算粗糙。只是她挠痒的力道实在太轻,指尖像羽毛似的在他背上蹭来蹭去,软绵绵的,不光没解痒,反而像蚊子叮似的,越蹭越痒。

厉沉舟憋了半天,忍不住哼唧起来:“你这是挠痒呢还是摸鱼呢?力道小得跟猫爪子似的,半点用没有。”他扭了扭后背,试图让苏晚的手能精准点在痒处,“你要么给我来个痛快的,要不就别给我挠了,膈应人。”

苏晚被他数落得有点不痛快,收回手,甩了甩手腕,没好气地说:“嫌我挠得不好,自己挠去啊,别来使唤我。”

厉沉舟转过头,脸上带着点不耐烦,又有点耍赖的意思。他的脸晒得黝黑,皱纹堆在一起,看着有点滑稽。“我自己够得着还用喊你?”他把后背又往苏晚那边凑了凑,声音拔高了点,“赶紧的,给我来个痛快的呀!磨磨唧唧的干啥呢!”

旁边的雪团趴在地上,甩着尾巴看他们俩,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晚晚”蹲在墙头上,歪着脑袋,时不时叫两声,像是在看热闹。

苏晚被他缠得没办法,心里憋着点气,又有点较劲的意思。她重新伸出手,攥了攥拳头,把指甲磨得尖尖的,然后深吸一口气,心里暗道:让你嫌我力道小,今天就给你挠个够。

厉沉舟还在催:“快点快点,痒死我了,你要是再不使劲,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晚就猛地攒足了全身的力气,五指张开,指甲狠狠抠进他的后背,顺着脊梁骨往下,狠狠一挠!

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股子较劲的狠劲,指尖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厉沉舟先是闷哼了一声,像是终于解了痒,可下一秒,一股钻心的疼就顺着后背窜了上来,疼得他浑身一激灵,差点从竹躺椅上弹起来。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果园的宁静,惊得墙头上的“晚晚”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雪团也猛地站起身,冲着厉沉舟龇牙咧嘴。

苏晚也懵了,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上沾着点血丝,还有点薄薄的、带着点皮肉组织的皮屑。她愣了愣,低头往厉沉舟的后背上看去,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厉沉舟的后背上,从肩膀到腰眼,一道长长的血痕赫然在目,更吓人的是,刚才她那一挠的地方,竟然有一大块皮被生生掀了起来,耷拉在背上,露出底下鲜红的血肉,血珠正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很快就浸湿了粗布褂子,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这一下,苏晚是真的慌了,刚才那股较劲的气瞬间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后怕和慌乱。她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声音都带着点发颤:“厉沉舟……你……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厉沉舟疼得浑身发抖,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脸色惨白得像纸。他咬着牙,慢慢转过身,眼神里满是惊恐和疼意,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他妈……想弄死我啊……”

他想伸手去摸后背,可手刚抬起来,就疼得龇牙咧嘴,又缩了回去。那一大块皮耷拉着,稍微一动,就牵扯着底下的皮肉,疼得他眼前发黑。

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果园里的员工,老李扛着锄头跑过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咋回事啊这是?厉哥你这后背……”

苏晚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声音带着哭腔:“我就是给他挠痒,他嫌我力道小,让我使劲……我一使劲就……就成这样了……”

老李赶紧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厉沉舟,不敢碰他的后背:“还愣着干啥!赶紧送医务室啊!这皮都掉了,再不处理,感染了就麻烦了!”

苏晚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去扶厉沉舟。可厉沉舟疼得走不了路,每动一下,都像是有刀子在割他的后背。老李看这样不行,赶紧喊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员工过来,找了块门板,小心翼翼地把厉沉舟抬了上去,往医务室的方向跑。

苏晚跟在后面,脚步踉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疼。她看着门板上厉沉舟惨白的脸,听着他压抑的闷哼声,肠子都快悔青了。刚才要是她不较劲,要是她力道轻一点,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医务室里,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鼻子发酸。老李手忙脚乱地找出医药箱,苏晚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你别站着了,赶紧去打盆温水来,再拿块干净的纱布。”老李一边吩咐苏晚,一边小心翼翼地剪开厉沉舟的粗布褂子,露出那片血肉模糊的后背。

那一大块皮还耷拉着,底下的肉翻卷着,看得人触目惊心。老李倒抽一口凉气,赶紧用碘伏消毒,动作轻得不能再轻。可即便是这样,厉沉舟还是疼得浑身抽搐,额头上的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

“轻点……轻点……”厉沉舟咬着牙,声音都变了调。

苏晚端着温水和纱布进来,看到这一幕,眼泪掉得更凶了。她蹲在旁边,想帮忙,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哽咽着说:“厉沉舟……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厉沉舟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疼,有怨,还有点哭笑不得的无奈。他知道苏晚不是故意的,可这一下,是真的疼到了骨子里。

老李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处理掉那块耷拉的皮——已经没办法贴回去了,只能剪掉。然后又用双氧水冲洗伤口,撒上消炎药粉,最后用纱布一层一层地包扎起来。整个过程,厉沉舟咬着牙,一声没吭,愣是把嘴唇咬出了血。

包扎完的时候,厉沉舟已经疼得虚脱了,浑身都被冷汗浸湿,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他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老李收拾好医药箱,叹了口气,对苏晚说:“苏姐,你也真是的,挠痒哪能使那么大劲啊。厉哥这后背伤得不轻,最少得养个把月才能好,这段时间可不能再下地干活了。”

苏晚红着眼睛点头,走到床头,看着厉沉舟苍白的脸,心里的愧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她伸出手,想摸摸他的额头,又怕碰疼他,犹豫了半天,还是缩了回去。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厉沉舟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的怨怼已经淡了不少,只剩下浓浓的疲惫。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行了……别哭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话虽这么说,可那股疼劲还在,他皱着眉,又闭上了眼睛。

苏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更难受了。她转身去厨房,熬了一锅小米粥,又煮了两个鸡蛋,端到医务室里。

厉沉舟没什么胃口,可架不住苏晚软磨硬泡,还是勉强喝了半碗粥。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就成了厉沉舟的专职护工。每天给他换药,给他熬粥,给他擦身,伺候得无微不至。厉沉舟的后背不能沾水,苏晚就用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厉沉舟躺在床上,看着苏晚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的那点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有时候苏晚给他换药,动作稍微重了点,他疼得龇牙咧嘴,也只是哼哼两声,再也不说重话。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苏晚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头,给厉沉舟削苹果。她削得很慢,苹果皮卷得长长的,没断过。

厉沉舟看着她,突然开口说:“那天……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

苏晚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眼眶有点红:“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你嫌我力道小,我才较劲的。谁知道……谁知道会那样。”

厉沉舟笑了笑,笑声牵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他抽了口凉气。“行了,我知道。”他看着苏晚手里的苹果,“削好了没?馋死我了。”

苏晚赶紧把苹果切成小块,递到他嘴边。厉沉舟张嘴咬了一块,甜丝丝的汁水在嘴里散开。

“以后再也不让你挠痒了。”厉沉舟含糊不清地说,“力道太大,要命。”

苏晚的脸有点红,嗔了他一句:“活该,谁让你催我使劲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厉沉舟缠着纱布的后背上,落在苏晚带着笑意的脸上,暖洋洋的。

院子里,雪团趴在地上晒太阳,“晚晚”在墙头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果园里传来员工们的说笑声,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厉沉舟的后背一天天好转。纱布拆了的时候,后背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像一条蚯蚓似的趴在脊梁骨上。

厉沉舟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摸着那道疤,咧着嘴笑:“这疤,够爷们。”

苏晚白了他一眼,伸手在他后背的疤痕上轻轻摸了一下,动作轻柔得很。“还疼吗?”

厉沉舟摇摇头,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不疼了。”他看着苏晚的眼睛,眼神里满是温柔,“有你伺候着,疼也值了。”

苏晚的脸又红了,挣开他的手,转身往厨房走:“不要脸,谁伺候你了。”

厉沉舟看着她的背影,笑得合不拢嘴。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洒在果园里,洒在两人身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像是一个印记,刻在厉沉舟的后背上,也刻在两人的心里。

它见证了一场啼笑皆非的意外,也见证了两人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带着点烟火气的温情。

这天晚上,苏晚又坐在床头给厉沉舟挠痒。这次她的力道很轻,指尖在他后背上轻轻蹭着,避开了那道疤痕。

厉沉舟舒服得眯起眼睛,嘴里哼哼唧唧地说:“还是这个力道好,舒坦。”

苏晚撇撇嘴:“知道舒坦就好,以后别再喊着要痛快的了,小命要紧。”

厉沉舟笑出声,伸手把苏晚拉到身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知道了知道了,听你的。”

窗外的月光很亮,洒进屋里,温柔得像水。

雪团在床脚睡得正香,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苏晚靠在厉沉舟的肩膀上,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心里一片安宁。

她想,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吵吵闹闹,磕磕绊绊,却也有滋有味。

就像厉沉舟后背上的那道疤,虽然难看,却也成了他们之间,独一份的纪念。

以后的日子还长,他们还会继续这样,吵吵闹闹地过下去。

或许还会有争执,还会有别扭。

但他们都知道,这辈子,他们是分不开了。

夜色渐深,果园里静悄悄的,只有月光和虫鸣,陪着这对纠缠了一辈子的人,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厉沉舟醒得很早,后背的疤痕还有点痒,他想伸手挠挠,又怕碰疼了,只能忍着。苏晚还在睡,眉头微微皱着,嘴角却带着点笑意。

厉沉舟看着她的睡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替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苏晚的脸上,暖洋洋的。

厉沉舟笑了笑,在心里默默念叨:这辈子,就这样吧。

有她在身边,就算后背留道疤,也值了。

苏晚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翻了个身,往厉沉舟怀里钻了钻,嘴里嘟囔着:“别吵……再睡会儿……”

厉沉舟赶紧闭上嘴,一动不动地躺着,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窗外,太阳越升越高,果园里又开始热闹起来。员工们的说话声,锄头碰撞的声音,还有鸟儿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热闹的田园交响曲。

厉沉舟听着这些声音,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苏晚,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他知道,往后的每一天,都会像今天这样,平淡而温暖。

而这,就是他想要的,最好的日子。

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有柴米油盐的琐碎,和不离不弃的陪伴。

这样的日子,真好。

厉沉舟低下头,在苏晚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很轻,很柔,却带着他这辈子,最深沉的爱意。

苏晚似乎是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厉沉舟的脸,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厉沉舟……”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嗯?”厉沉舟应了一声,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以后……我还给你挠痒……”苏晚的声音闷闷的,“力道一定轻轻的。”

厉沉舟笑了,抱紧了她:“好。”

阳光正好,岁月静好。

果园里的苹果,又红了一树。

而厉沉舟和苏晚的故事,还在继续。

在这片充满了烟火气的土地上,在无数个平淡的日夜里,书写着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关于爱与陪伴的篇章。

这样的篇章,没有尽头。

也不需要尽头。

因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白发苍苍,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再也不会分开。

再也不会。

深秋的风裹着金桂的甜香,卷过厉家老宅的青石板路,朱红的大门敞开着,门楣上挂着鎏金的灯笼,晃悠出一片暖黄的光。厉家的家族宴会,向来是排场十足,来的不是商界名流就是名门望族,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都飘着一股金钱和权力交织的味道。

厉沉舟牵着苏晚的手走进宴会厅的时候,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眉眼深邃,依旧是那副冷峻逼人的模样。苏晚挽着他的胳膊,穿着一条香槟色的长裙,长发挽成低髻,露出纤细的脖颈,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从容又得体。

这些年,苏晚跟着厉沉舟出席过不少场合,早就不是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了。她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些打量的目光,知道该怎么微笑着和人寒暄。只是今天,她能感觉到厉沉舟的手心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还有点微微的颤抖。

她心里微微一动,转头看向厉沉舟,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厉沉舟摇了摇头,脸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没达眼底:“没事。”

苏晚没再多问,只是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给他传递一点温暖。她知道,厉家的这些亲戚,向来是嫌贫爱富,嘴巴又毒,厉沉舟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心里肯定憋着不少委屈。尤其是厉福舟,作为厉沉舟的堂哥,从小就喜欢和他攀比,什么事都要压他一头。

果然,两人刚站稳脚跟,就听到一个张扬的声音传来:“哟,沉舟来了?稀客啊!”

厉福舟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妆容精致,气场十足,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厉沉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福舟哥。”

厉福舟嘿嘿一笑,伸手搂住身边女人的腰,下巴抬得老高,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炫耀:“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林蔓。盛世集团知道吧?我老婆就是盛世集团的董事长,身价过亿,厉害吧?”

他这话一出,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附和的声音。

“哇,盛世集团啊!那可是大公司!”

“林董年轻有为啊,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福舟好福气啊,娶了这么厉害的老婆!”

厉福舟听得眉开眼笑,脸上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他斜睨了厉沉舟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沉舟,你呢?给我们介绍介绍你的夫人啊?”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晚身上,有好奇的,有打量的,还有些带着不屑的。苏晚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的身上。她心里有点不舒服,却还是保持着微笑,准备开口和厉福舟打招呼。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身边的厉沉舟开口了。

厉沉舟的手依旧搂着她的腰,力道却猛地收紧了,勒得她有点疼。他微微侧过头,看着厉福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用一种极其轻蔑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就是个大傻逼。”

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宴会厅里炸开了。

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厉沉舟,又转头看向苏晚。

苏晚更是懵了,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厉沉舟。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是不是幻听了。

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她是个大傻逼?

在这么多亲戚面前,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他竟然这么介绍她?

苏晚的脑子一片空白,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手脚冰凉。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目光,从好奇、打量,变成了同情、嘲讽,还有幸灾乐祸。那些目光像一把把刀子,割在她的心上,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的嘴唇动了动,想开口问厉沉舟,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地忍着,才没让它掉下来。

厉福舟也愣住了,他显然也没料到厉沉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愣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哈哈哈哈!沉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开玩笑的吧?”

厉沉舟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他依旧搂着苏晚的腰,眼神冰冷地扫过周围的人,嘴角的嘲讽更浓了:“怎么?我说错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让周围的人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能感觉到,厉沉舟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玩笑意味,只有一片冰冷的疯狂。

他又犯病了。

他又像上次那样,失控了。

苏晚的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失望,还有一丝绝望。她以为,经过上次的事,他会变好,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会珍惜她。可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用这样的方式,狠狠地羞辱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陪着他,走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她包容他的坏脾气,包容他的偏执,包容他的一切。可他呢?他就是这么对待她的吗?

苏晚的手,慢慢从厉沉舟的胳膊上滑了下来。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她抬起头,看着厉沉舟,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失望,还有一丝决绝。

厉沉舟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他转过头,看向她。当他看到苏晚那双冰冷的眼睛时,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里的疯狂,瞬间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和慌乱。

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看着苏晚苍白的脸,看着她眼里的泪水,看着周围那些嘲讽的目光,脑子里像是有一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厉福舟炫耀的样子,想起了周围那些附和的声音,想起了小时候那些亲戚对他的冷嘲热讽。他心里的那股邪火,瞬间就涌了上来,他想反击,想让厉福舟难堪。

可是,他怎么会把话说到苏晚的身上?

他怎么会说出那样混账的话?

厉沉舟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懊悔。他伸出手,想去拉苏晚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晚晚……我……”

“别碰我。”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她躲开了他的手,眼神里的失望,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了厉沉舟的心里。

苏晚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的人,然后,看向厉福舟和林蔓,脸上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福舟哥,林董,久仰大名。”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语气从容不迫,瞬间就打破了现场的尴尬。

林蔓显然也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笑着点了点头:“苏小姐客气了。”

厉福舟却还想再说点什么,被林蔓暗中掐了一下,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苏晚没有再看厉沉舟一眼,她转身,挺直了脊背,朝着宴会厅的角落走去。她的脚步很稳,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寞。

厉沉舟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疼得厉害。他想追上去,想跟她道歉,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是,他的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动。

周围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厉沉舟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说自己的老婆?”

“估计是被福舟刺激到了吧?毕竟人家老婆身价过亿,他老婆就是个家庭主妇。”

“啧啧,真是可怜了苏小姐,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嫁了这么个男人?”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厉沉舟的心上。他猛地转过头,眼神凶狠地扫过那些议论的人,那些人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厉福舟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沉舟,你这是何必呢?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能这么说自己的老婆啊。”

厉沉舟一把甩开他的手,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滚。”

厉福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转身带着林蔓走了。

厉沉舟站在原地,看着苏晚的背影,心里的懊悔和痛苦,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他知道,他这次,是真的伤了苏晚的心了。

苏晚坐在宴会厅的角落,端着一杯果汁,一口一口地喝着。她的眼神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只有微微泛红的眼眶,泄露了她的委屈。

她想起了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厉沉舟曾经对她的好,想起了他为了她,不顾一切的样子。想起了他在她生病的时候,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想起了他在她生孩子的时候,紧张得发抖;想起了他在她难过的时候,笨拙地安慰她。

那些温柔的画面,和刚才他说的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晚的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疼。

她不知道,厉沉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虽然脾气不好,却从来不会这样羞辱她。

是厉建国的遗书,还是公司的压力,把他逼成了这样?

苏晚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很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宴会还在继续,只是苏晚再也没有心思去应酬任何人。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难堪的地方。

终于,宴会接近尾声。苏晚站起身,准备自己离开。

就在这时,厉沉舟走了过来。他的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哀求。他站在苏晚的面前,声音沙哑地说道:“晚晚,我送你回家。”

苏晚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说完,她绕过他,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厉沉舟连忙跟了上去,他跟在苏晚的身后,不停地说道:“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刚才是被厉福舟刺激到了,我脑子一热,就说了混账话。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不是故意要羞辱你的,我只是……只是想反击厉福舟,我没想到会说出那样的话……”

“晚晚,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苏晚没有理他,脚步依旧没有停下。她走出厉家老宅的大门,冷风一吹,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厉沉舟连忙追上她,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晚晚!”

苏晚猛地甩开他的手,转过身,看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厉沉舟,你告诉我,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你要这么对我?”

“在这么多亲戚面前,你说我是大傻逼?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堪?”

“我陪着你,受了多少委屈,我都没有抱怨过。我包容你的坏脾气,包容你的偏执,包容你的一切。我以为,你会珍惜我,会好好对我。”

“可是你呢?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吗?”

“厉沉舟,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苏晚的话,像一把把锤子,狠狠砸在厉沉舟的心上。他看着苏晚哭红的眼睛,看着她脸上的绝望,心里的懊悔和痛苦,达到了顶峰。

他伸出手,想抱住苏晚,声音哽咽着说道:“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

苏晚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想推开他,想骂他,想转身离开。可是,当她看到厉沉舟那双充满痛苦和哀求的眼睛时,她的心,又软了。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太想证明自己了。他只是,又失控了。

苏晚深吸了一口气,擦干脸上的眼泪,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厉沉舟,我可以原谅你。但是,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会再心软了。我会带着孩子,离开你。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厉沉舟听到她的话,心里猛地一松,随即又涌起一股强烈的感激。他连忙点头,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好!好!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再也不会受别人的刺激,再也不会说混账话,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我会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会好好对你,好好对孩子们,好好守着这个家!”

苏晚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气,渐渐消了大半。她知道,自己还是舍不得他。舍不得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舍不得这个家。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厉沉舟的脸,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厉沉舟,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跟我说,好不好?别再一个人扛着了。”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厉沉舟看着她,眼眶瞬间红了。他紧紧地抱住苏晚,声音沙哑地说道:“好……我答应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跟你说……”

“晚晚,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一次,不是委屈的泪,而是释然的泪。

她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风雨。或许厉沉舟还会失控,还会犯错。

但她会陪着他。

陪着他,一起面对那些风雨,一起走过那些黑暗的日子。

因为,他们是夫妻。

是要一辈子相依为命的夫妻。

厉沉舟抱着苏晚,感受着她怀里的温暖,心里充满了感激和爱意。他暗暗发誓,这辈子,他再也不会伤害她了。

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爱她,去疼她,去守护她。

再也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冷风依旧吹着,可两人的心里,却充满了温暖。

厉沉舟牵着苏晚的手,慢慢朝着车子走去。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温柔而缱绻。

苏晚看着身边的厉沉舟,心里暗暗想着:希望这一次,他能说到做到。

希望他们的爱情,能经得起岁月的考验,能一直这么走下去。

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车子缓缓驶离厉家老宅,朝着家的方向开去。车厢里很安静,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厉沉舟握着方向盘,时不时地转过头,看着苏晚。苏晚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什么。

厉沉舟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爱意。他知道,自己欠苏晚的,太多太多。

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偿还。

车子缓缓驶进厉氏庄园,停在别墅门口。厉沉舟下车,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小心翼翼地扶着苏晚下车。

苏晚睁开眼睛,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厉沉舟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知道,他们的日子,还会像以前一样,温馨而甜蜜。

他会好好守着这份幸福,守着他的爱人,守着他的家。

永远,永远。

卧室里的监控,依旧在悄无声息地运转着。它记录下了这场宴会上的闹剧,记录下了厉沉舟的失控和懊悔,也记录下了苏晚的委屈和包容。

这些点点滴滴的瞬间,串联起了他们的爱情,让这份爱,在经历了风雨之后,变得更加坚韧,更加璀璨。

厉沉舟知道,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忘记今天的教训。

他会永远记住,苏晚是他的爱人,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铠甲。

他会永远珍惜她,永远守护她。

直到生命的尽头。

夜深得像泼翻了的墨,果园里的虫鸣早就歇了,只有风穿过窗棂的声音,带着点秋夜的凉。苏晚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大概是梦里又梦到了果园里挂满枝头的红苹果。

厉沉舟躺在旁边的竹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后背上的疤痕隐隐作痛,那是苏晚那天一爪子挠出来的,一大块皮生生被掀掉,养了快一个月才结痂。白天他还装着没事人一样,跟苏晚斗嘴,吃她削的苹果,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那股子疼劲就像是附骨之疽,钻心钻肺地往骨头缝里钻。

他抬手摸了摸后背的疤,粗糙的触感硌得指尖发麻。那层皮啊,是他从小长到大的,风吹日晒都没掉过,是他妈当年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他生下来,带着血肉长出来的一层皮。就因为苏晚那一下较劲,说没就没了,现在留下这么一道丑巴巴的疤,一辈子都消不掉了。

“我好不容易才长了那么一层皮呀……”厉沉舟嘴里喃喃自语,声音又轻又哑,带着点哭腔,“那是我妈辛辛苦苦给我生出来的一层皮……”

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憋屈。他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罪。小时候摔得头破血流,没掉过一块皮;年轻的时候跟人打架,被刀子划得鲜血直流,也只是破了点口子。偏偏是苏晚,他跟她纠缠了一辈子的女人,轻描淡写的一下,就把他的皮给挠掉了。

这口气,咽不下去。

厉沉舟的眼睛在黑暗里慢慢红了,像是饿极了的狼。他悄无声息地从竹榻上爬起来,脚底板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院子里的煤气罐就放在厨房门口,是前几天刚换的,沉甸甸的,灌满了气。

他一步步走过去,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扭扭的,像个张牙舞爪的恶鬼。他伸出手,抓住煤气罐的把手,冰凉的铁皮硌得他手心发疼。他试了试重量,然后咬着牙,把煤气罐抱了起来。

罐身很沉,压得他胳膊微微发颤,可他的脚步却很稳,一步一步地往屋里走。苏晚还在睡,睡得很沉,完全没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她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垂着,像两把小扇子。

厉沉舟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苏晚的脸,眼神里的怨毒像是要溢出来。他想起那天在医务室里,后背的疼让他差点晕过去,想起这些天换药时撕心裂肺的滋味,想起那层再也长不回来的皮。

“你赔我的皮……”他喃喃自语,然后猛地举起了煤气罐。

“哐!”

一声闷响,像是砸在了棉花上,又像是砸在了石头上。煤气罐狠狠砸在了苏晚的脑袋上,苏晚的身体猛地一颤,眉头瞬间皱紧,嘴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然后就没了动静。

鲜血顺着苏晚的额头流下来,染红了枕巾,很快就洇开了一大片,红得刺眼。

厉沉舟的眼睛更红了,他像是疯了一样,嘴里不停念叨着“我的皮”,然后举起煤气罐,又狠狠砸了下去。

“哐!哐!哐!”

一下又一下,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听得人头皮发麻。煤气罐的铁皮很结实,可砸了这么多下,罐身也开始慢慢瘪下去,凹陷出一个个丑陋的坑。

苏晚的身体一动不动,额头上的血越流越多,染红了半边脸,原本柔和的眉眼变得狰狞起来。

厉沉舟还在砸,像是不知道累,也不知道停。他的胳膊已经酸得抬不起来了,可他还是咬着牙,一下又一下地砸下去。他的脸上溅满了血点子,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厉沉舟!你在干什么?!”

一声怒吼突然从门口传来,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浓稠的夜色。

陆泽站在门口,脸色惨白,眼睛瞪得溜圆,浑身都在发抖。他是今天下午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因为表现好,减刑了半年。他出狱后第一件事就是往果园跑,想看看苏晚。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苏晚,想跟她道歉,想弥补她。

他到果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本想在门口等天亮,可却听到了屋里传来的闷响。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推开门,然后就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厉沉舟抱着煤气罐,一下一下地砸在苏晚的头上,煤气罐都瘪了,苏晚的脑袋底下全是血。

陆泽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反应过来后,疯了一样冲过去,一把抱住厉沉舟的胳膊,拼命往后拽:“厉沉舟!你疯了!快住手!你会打死她的!”

厉沉舟被拽得一个趔趄,手里的煤气罐差点掉在地上。他转过头,眼睛红得吓人,像是不认识陆泽一样,嘶吼道:“滚开!别管我!她挠掉了我的皮!那是我妈给我生的皮!她得赔!”

“你他妈有病吧!”陆泽也红了眼,使出浑身力气,死死地抱着厉沉舟的胳膊,“不就是一层皮吗?你至于吗?!苏晚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

“我活够了!”厉沉舟嘶吼着,挣扎着想要甩开陆泽,“我跟她纠缠了一辈子!她毁了我!我也要毁了她!”

两人扭打在一起,煤气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墙角。厉沉舟的力气很大,陆泽刚出狱,身子骨还有点虚,很快就落了下风。厉沉舟一拳砸在陆泽的脸上,陆泽的鼻子瞬间流出血来。

陆泽疼得闷哼一声,却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他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苏晚,心里的愧疚和愤怒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苏晚,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苏晚被厉沉舟打死。

“厉沉舟!你醒醒!”陆泽嘶吼着,用头狠狠撞在厉沉舟的肩膀上,“苏晚要是死了,你对得起她吗?对得起你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吗?!”

“情分?”厉沉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推开陆泽,陆泽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厉沉舟指着床上的苏晚,声音嘶哑得厉害,“她对我有什么情分?她挠掉我的皮!她活该!”

厉沉舟说着,又想去捡墙角的煤气罐。陆泽见状,赶紧爬起来,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死死地不撒手:“你别碰那个!你再碰一下,我就报警了!”

提到报警,厉沉舟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怨毒取代。他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腿的陆泽,眼神凶狠:“你敢报警?我杀了你!”

“你杀了我也得报警!”陆泽也豁出去了,他死死地抱着厉沉舟的腿,对着门外大喊,“来人啊!救命啊!厉沉舟杀人了!”

夜很静,他的喊声传得很远。

果园里的员工们大多住在宿舍里,听到喊声,纷纷披着衣服跑了出来。老李第一个冲过来,看到屋里的景象,吓得腿都软了:“这……这是咋了?苏晚!苏晚你怎么样了?”

其他员工也都围了过来,看到床上满身是血的苏晚,还有扭打在一起的厉沉舟和陆泽,都惊呆了。

“快!快打120!”老李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喊着,“苏晚快不行了!”

有人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打了120和110。

厉沉舟看着围过来的员工,眼神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他看着自己的手,手上沾满了血,红得刺眼。他又看向床上的苏晚,苏晚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可脸上的血却那么刺眼。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我的皮……她挠掉了我的皮……”

陆泽也松了手,他捂着流血的鼻子,看着床上的苏晚,眼泪掉了下来。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了探苏晚的鼻息。

还有气。

陆泽松了一口气,眼泪却掉得更凶了。他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苏晚的身上,又用干净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擦着苏晚脸上的血。

“晚晚……你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陆泽哽咽着,声音都在发抖。

老李也走过来,探了探苏晚的鼻息,松了口气:“还有气!赶紧的,把她抬到门板上,等救护车来!”

几个员工赶紧找了块门板,小心翼翼地把苏晚抬了上去。苏晚的身体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额头上的血还在流,染红了门板。

厉沉舟坐在地上,看着被抬走的苏晚,眼神空洞。他的嘴里还在念叨着:“我的皮……那是我妈给我生的皮……”

很快,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果园的宁静。医护人员冲了进来,把苏晚抬上了救护车。陆泽想跟着去,却被警察拦住了。

警察来了,拉起了警戒线,开始勘查现场。他们看着瘪了的煤气罐,看着满地的血迹,又看着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厉沉舟,脸色凝重。

一个警察走过去,蹲在厉沉舟面前,沉声问道:“是你干的?”

厉沉舟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地面,嘴里还在念叨着那两句话。

警察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同事点了点头。两个警察走过来,拿出手铐,铐在了厉沉舟的手上。

厉沉舟像是没有感觉到,任由他们铐着。直到被警察拉起来,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救护车离开的方向,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

“我的皮……”他喃喃自语,然后突然哭了起来,哭得像个孩子,“我妈辛辛苦苦给我生的皮……没了……”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看着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活该,有人说他可怜。

只有陆泽,站在警戒线外,看着厉沉舟被警察带走,又看向救护车消失的方向,心里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他不知道苏晚能不能撑过去,也不知道厉沉舟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他只知道,这场纠缠了半辈子的爱恨情仇,终究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走向了一个未知的结局。

救护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里。

果园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那股子散不去的血腥味。

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像是不忍心再看这人间的荒唐与惨烈。

老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叹了口气,蹲在地上,捂着脸,发出了压抑的呜咽声。

果园里的桂花还在香,只是那香气里,多了一丝血腥的味道,让人闻着,心里发酸。

天快亮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可这片果园里的人,却觉得这夜,长得像是没有尽头。

苏晚躺在救护车里,脸色苍白得像纸,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医护人员在紧急抢救,心电监护仪发出“滴滴”的响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上。

陆泽站在车外,隔着玻璃看着苏晚,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他心里一遍遍地祈祷,祈祷苏晚能撑过去,祈祷她能活下来。

他知道,自己欠苏晚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如果苏晚能活下来,他愿意用一辈子来赎罪。

警车也开走了,厉沉舟坐在警车里,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像是他和苏晚的过往,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从相识到相爱,从争吵到伤害,从纠缠到现在的惨烈。

他想起苏晚年轻时的样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想起他们一起在果园里劳作,一起看日出日落。想起他假死的时候,苏晚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

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晚晚……”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不是故意的……”

可一切,都晚了。

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驱散了夜色。

果园里的苹果,红彤彤的,挂满了枝头。

可再也没有人,会像以前那样,在树下笑着,闹着,说着那些柴米油盐的琐碎。

这场爱恨情仇,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没有赢家,只有满目疮痍。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该相遇。

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注定了悲剧的纠缠。

可人生没有如果。

只有无尽的悔恨,和那散不去的,血腥的桂花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