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恶语伤人心(2/2)
厉沉舟被她揪着衣领,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张了张嘴,哆嗦着说道:“我……我当年……假死之后……就去了……去了北边的一个小山村……”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苏晚耐心地听着,慢慢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年,厉沉舟用一具流浪汉的尸体伪造了自己的死亡,之后就拿着一笔钱,跑到了北边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他本来想在那里隐姓埋名,了此残生,毕竟医生说他最多还有十年的寿命。
可他没料到,那个小山村的环境极其恶劣,冬天奇冷无比,夏天又酷热难耐。他从小在城市长大,根本受不了这样的苦。更重要的是,他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
一开始只是说话有点哆嗦,后来发展到全身发抖,连走路都变得困难。他去村里的卫生室看过,医生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只说是受了风寒,得了“抖抖病”。
他身上的钱很快就花光了,为了活下去,他只能跟着村里的老农种地。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风吹日晒,皮肤变得黝黑粗糙,脸上长满了皱纹,头发也早早地白了。加上常年劳作,他的背也驼了,身形也佝偻了,看起来越来越像一个种地的老汉。
这几年,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说话越来越不利索,有时候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苏晚,惦记着果园,便攒了一点钱,一路打听着,回到了这里。
他本来想远远地看看苏晚就走,没想到会被苏晚认出来。
“我……我真的……没想过……要打扰你……”厉沉舟哆嗦着说道,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我就是……想看看你……看看果园……”
苏晚听完,心里五味杂陈。
她以为,他假死之后,是在某个地方逍遥快活,没想到竟然过得这么惨。这算是报应吗?可看着他这副模样,她心里的恨意,竟然慢慢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你以为看看就完了?”苏晚松开他的衣领,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厉沉舟,你欠我的,欠公司的,欠所有人的,不是一句‘看看’就能了结的。”
她转身对着围观的员工们说道:“老李,把他带到仓库去,找个地方看着,别让他跑了。”
“好嘞,苏姐。”老李连忙答应,和另外两个员工一起,架起瘫在地上的厉沉舟,朝着仓库的方向走去。
厉沉舟一边被架着走,一边回头看着苏晚,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苏晚……我错了……饶了我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果园的尽头。
苏晚看着他们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的那块石头,好像被搬开了一部分,却又沉甸甸地压上了另一块。
雪团蹭了蹭她的裤腿,“晚晚”也跳到她的怀里,用小脑袋蹭她的下巴。苏晚抱起“晚晚”,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捡起地上的锄头,继续给果树松土。可手里的锄头,却好像比刚才重了很多。
仓库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苹果储存久了的酸甜味。厉沉舟被扔在角落里,蜷缩着身体,不停地发抖。他的裤子还是湿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老李找了个破旧的毯子,扔给他:“盖上吧,别着凉了。”
厉沉舟感激地看了老李一眼,哆嗦着拿起毯子,裹在身上。
老李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仓库,在门口守着。他跟着苏晚和厉沉舟多年,亲眼见证了公司的起起落落,也知道苏晚和厉沉舟之间的恩怨情仇。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了结。
苏晚忙完地里的活,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把果园染成了一片金黄色。她洗了把手,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朝着仓库走去。
仓库门口,老李看到她,连忙站起身:“苏姐。”
“他怎么样了?”苏晚问道。
“还那样,缩在角落里发抖,没敢乱动。”老李说道。
苏晚点了点头,推开门走进了仓库。
厉沉舟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看到是苏晚,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苏晚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仓库里的光线很暗,厉沉舟的脸看起来更加苍老憔悴,眼角的皱纹像是刀刻一样深。
“饿了吧?”苏晚开口问道,声音平静了很多。
厉沉舟愣了一下,没想到苏晚会问这个。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哆嗦着说道:“不……不饿……”
苏晚没理会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两个馒头和一瓶水,扔在他面前:“吃吧。”
厉沉舟看着地上的馒头,咽了口唾沫。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太急,噎得直打嗝,苏晚递给他一瓶水,他接过来,拧开瓶盖,大口大口地喝着。
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苏晚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意,反而觉得有些悲哀。
想当年,厉沉舟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出入都是豪车接送,吃的是山珍海味。可如今,却沦落到在仓库里啃馒头,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吃完了,我问你几个问题。”苏晚说道。
厉沉舟几口吃完馒头,点了点头,乖乖地坐在那里,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当年查出来的遗传病,到底是什么病?有没有病历?”苏晚问道。
厉沉舟哆嗦着说道:“是……是遗传性小脑共济失调……医生说……这种病……会慢慢恶化……最后……会瘫痪……甚至……危及生命……”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病历……我放在……放在小山村的……一个木盒子里……没带回来……”
苏晚皱了皱眉。这种病她在监狱里学中医的时候听说过,确实是一种罕见的遗传病,目前没有根治的办法,只能通过药物缓解病情。
“你这几年,一直没治疗过?”苏晚问道。
厉沉舟摇了摇头:“没钱……村里的医生……也不会治……只能……硬扛着……”
苏晚沉默了。她能想象出他这些年的日子有多难熬,病痛的折磨,生活的窘迫,还有心里的愧疚和思念,这些加在一起,足以把一个人压垮。
“你回到这里,除了想看看我和果园,还有别的目的吗?”苏晚又问道。
厉沉舟连忙摇头,哆嗦着说道:“没有……没有别的目的……我就是……想看看你……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苏晚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愧疚,不像是在说谎。
她站起身,说道:“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别乱跑。我会让人给你送吃的喝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苏晚……”厉沉舟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苏晚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厉沉舟哆嗦着说道:“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家……我……我想……在果园里……干点活……赎罪……”
苏晚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厉沉舟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我……我虽然……身体不好……但我……会种地……会给果树……浇水施肥……我……我想做点什么……”
苏晚沉默了很久,缓缓说道:“再说吧。”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仓库,关上了门。
回到院子里,苏晚坐在桂花树下,泡了一杯桂花茶。茶香袅袅,带着淡淡的甜味,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她心里的烦躁。
陆泽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晚上的时候,匆匆赶了过来。
“晚晚,我听说厉沉舟回来了?”陆泽一进门,就着急地问道。
苏晚点了点头,递给她一杯茶:“嗯,回来了,在仓库里关着呢。”
陆泽坐下来,看着苏晚:“他现在怎么样?我听老李说,他变得……很奇怪?”
“嗯,说话一哆嗦一哆嗦的,长相也变得很土,像个种地的老汉。”苏晚说道,“他得了一种遗传病,这几年在北边的小山村受苦,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她把厉沉舟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陆泽。
陆泽听完,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竟然过得这么惨。当年他假死,虽然做得不对,但也是怕你难过。”
“怕我难过?”苏晚冷笑一声,“他用最残忍的方式骗我,让我经历了生离死别,这就是怕我难过?”
陆泽沉默了。他知道,苏晚心里的伤,不是几句话就能抚平的。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陆泽问道。
苏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我不知道。杀了他,我也得再进去一次,不值得。放了他,我又咽不下这口气。”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他说,他想在果园里干活赎罪。我在想,不如就让他留下来。”
陆泽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这个主意不错。让他在果园里干活,既能赎罪,我们也能看着他,两全其美。”
苏晚看着院子里的桂花树,轻声说道:“我就是担心,他这身体,能不能扛得住果园里的活。”
“能扛多少是多少吧。”陆泽说道,“这也是他应得的。”
第二天一早,苏晚就去了仓库。
厉沉舟一晚上没怎么睡,蜷缩在角落里,眼神呆滞地看着仓库的天花板。看到苏晚进来,他连忙站起身,身体依旧不停地哆嗦着。
“我……我能……干活……”厉沉舟抢先开口,哆嗦着说道,“我……我什么都能干……浇水……施肥……采摘……我都……会……”
苏晚看着他,缓缓说道:“果园里的活,很苦很累,不是你在小山村种地能比的。你要是扛不住,现在就可以走。”
“我……我扛得住……我能行……”厉沉舟连忙说道,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苏晚点了点头:“那行,从今天起,你就跟着老李,在果园里干活。记住,在这里,没人会因为你是谁而特殊照顾你,干不好活,照样没饭吃。”
“谢谢……谢谢苏晚……”厉沉舟激动地说道,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苏晚转身走出仓库,对着门口的老李说道:“老李,以后他就交给你了,让他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别让他偷懒。”
“放心吧,苏姐。”老李笑着说道。
从那天起,厉沉舟就成了果园里的一员。
他穿着破旧的衣服,每天跟着老李他们一起干活。他的身体不好,干活的时候,动作很慢,还总是哆嗦,经常会把水浇到自己身上,把肥料撒得满地都是。
一开始,果园里的员工们都很排斥他。大家都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当年做的事,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哼,当年那么威风,现在还不是得跟我们一样种地?”
“我看他就是装的,故意把自己弄得这么惨,想博取苏姐的同情。”
“别搭理他,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这些话,厉沉舟都听到了。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干活。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滴在泥土里,他也顾不上擦。
苏晚偶尔会在果园里看到他。看到他笨拙地给果树浇水,看到他吃力地搬运苹果箱,看到他因为动作太慢被老李批评,却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心里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偶尔会想起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厉沉舟,心里生出一丝感慨。
厉沉舟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候,他说话会稍微流利一点,身体也不怎么抖了;可有时候,他会突然全身抽搐,说不出话来,只能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每次他发病,苏晚都会让员工把他抬到医务室,给他做简单的治疗。她在监狱里学过中医,知道怎么缓解他的痛苦。
每次苏晚给他治疗,厉沉舟都会睁大眼睛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他想对苏晚说谢谢,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哆嗦一哆嗦的音节。
苏晚从来都不看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给他针灸、推拿,治疗完就转身离开。
这天,果园里来了一批大客户,要亲自考察果园。苏晚忙着接待客户,没时间打理别的事。
厉沉舟跟着老李在采摘区干活,因为身体哆嗦,不小心把一箱苹果打翻在地。红彤彤的苹果滚了一地,还有几个摔得稀烂。
客户里有个脾气暴躁的老板,看到这一幕,顿时就火了:“你们这果园怎么回事?干活这么毛手毛脚的!这苹果要是都摔烂了,我们还怎么收购?”
老李连忙上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收拾。”
厉沉舟也慌了,他哆嗦着想去捡苹果,却因为太着急,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那个老板看到厉沉舟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怎么还招这种人?看起来就病恹恹的,能干什么活?我看你们这果园,也不怎么样!”
苏晚正好带着客户们走过来,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走到那个老板面前,平静地说道:“王总,我的员工虽然身体不好,但他做事很认真。苹果摔了,我们可以赔给你。但你要是侮辱我的员工,那这笔生意,我们不谈了。”
那个老板愣了一下,没想到苏晚会这么强硬。他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地上的厉沉舟,讪讪地笑了笑:“苏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也不行。”苏晚说道,“在我这里,每个员工都值得尊重。”
她转身对着厉沉舟说道:“起来吧,下次小心点。”
厉沉舟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苏晚。他没想到,苏晚会为了他,和大客户翻脸。他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哆嗦着说道:“谢……谢谢……”
苏晚没有理他,转身继续接待客户。
这件事之后,果园里的员工们对厉沉舟的态度,渐渐好了起来。大家都看出来了,苏晚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惦记着厉沉舟的。而且,厉沉舟干活确实很认真,就算身体不好,也从来没有偷懒过。
老李对厉沉舟也宽容了很多,有时候会主动帮他分担一些重活。
厉沉舟的话还是很少,依旧一哆嗦一哆嗦的,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他会对着果树笑,对着员工们笑,有时候看到苏晚,也会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苏晚偶尔会在医务室给他准备一些缓解病情的草药,让老李给他送去。厉沉舟每次拿到草药,都会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对着老李不停地说谢谢。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天来了。
果园里的活渐渐少了,员工们大多都回家过冬了,只留下几个人看守果园。厉沉舟没有地方去,就留在了果园里。
苏晚给了他一间闲置的小屋,让他住了进去。小屋不大,但很暖和,还有一个小小的灶台,可以自己做饭。
厉沉舟很感激苏晚,每天都会把小屋打扫得干干净净,还会在苏晚的院子门口,放上一束自己采摘的野菊花。
苏晚看到了,也不说什么,只是偶尔会在他的门口,放上一些米和面。
冬天的果园很冷,厉沉舟的病情也加重了。他经常会全身抽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每次发病,他都会挣扎着爬起来,敲响苏晚的门。
苏晚每次都会给他治疗,有时候会守在他的床边,直到他的病情稳定下来。
有一次,厉沉舟发病很严重,昏迷了过去。苏晚守了他一夜,给他针灸、喂药,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缓缓醒来。
醒来后,厉沉舟看着守在床边的苏晚,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苏晚……我……我对不起你……”他哆嗦着说道,声音带着浓浓的愧疚,“我……我不该骗你……不该……让你受那么多苦……”
苏晚看着他,沉默了很久,缓缓说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
厉沉舟愣住了,眼泪掉得更凶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是发出了一阵哽咽的声音。
苏晚站起身,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看着苏晚离开的背影,厉沉舟的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愧疚。他知道,苏晚心里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但他会用余生,好好赎罪,好好守护这个果园,守护这个他亏欠了一辈子的女人。
春天来了,果园里的苹果树抽出了新芽。厉沉舟的病情,在苏晚的调理下,好了很多。他说话虽然还是一哆嗦一哆嗦的,但比以前流利了很多,身体也不怎么抖了。
他每天都会在果园里忙碌,给果树浇水、施肥、修剪枝叶。他的动作依旧很慢,但很认真,把自己负责的那片果园,打理得井井有条。
苏晚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渐渐释然了。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用余生在果园里赎罪,她在果园里守护着他们共同的心血。没有爱恨,没有怨恨,只有平静和安宁。
陆泽偶尔会来果园看看,看到厉沉舟的变化,也很欣慰:“晚晚,你看,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苏晚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看着远处的果园,看着厉沉舟佝偻着背,在地里劳作的身影。他的样子,越来越像一个地道的种地老汉,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清澈,越来越平和。
雪团趴在田埂上,看着厉沉舟,不再像以前那样龇牙咧嘴,反而会摇着尾巴,跑到他身边,蹭蹭他的裤腿。“晚晚”也会跳到他的肩膀上,给他梳理头发。
厉沉舟会笑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们的毛发,嘴里哆嗦着说道:“乖……真乖……”
这一幕,温馨而宁静。
苏晚走到田埂上,捡起一个落在地上的苹果,擦了擦,咬了一口。甜汁在嘴里弥漫开来,带着阳光和泥土的气息。
她看着厉沉舟,轻声说道:“厉沉舟,这片果园,以后也有你的一份。”
厉沉舟猛地抬起头,看着苏晚,眼睛里充满了惊喜。他张了张嘴,哆嗦着说道:“谢……谢谢苏晚……”
苏晚笑了笑,转身朝着院子的方向走去。
风吹过果园,苹果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漫长而温暖的故事。
厉沉舟站在地里,看着苏晚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个憨厚而满足的笑容。他知道,他终于可以在这里,安心地生活下去了。
他会用余生,守护着这片果园,守护着苏晚,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而苏晚也知道,她终于可以彻底放下过去,和厉沉舟一起,在这片他们共同热爱的土地上,看着苹果一年年丰收,看着日子一天天变好。
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恨,那些撕心裂肺的过往,都已经化作了果园里的春风,温柔地吹拂着每一棵苹果树,也吹拂着他们平静而安宁的余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平淡而充实。厉沉舟的话还是不多,依旧一哆嗦一哆嗦的,长相也越来越土,和果园里的老员工们混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他曾经是个叱咤风云的公司老板。
苏晚偶尔还会打趣他:“厉沉舟,你现在这样子,要是让以前的客户看到,肯定认不出你。”
厉沉舟会嘿嘿地笑,哆嗦着说道:“认不出……才好……我……我就想……当一个……种地的老汉……”
苏晚看着他,也笑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果园里,把厉沉舟劳作的身影拉得很长。苏晚坐在田埂上,看着他,看着这片充满希望的果园,心里充满了安宁。
她终于明白,真正的厉害,不是报复,不是仇恨,而是放下过去,珍惜当下,把曾经的伤痛,化作守护的力量。
而她,做到了。
厉沉舟,也做到了。
这片果园,见证了他们的爱恨情仇,也见证了他们的蜕变和成长。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们会一起,在这片土地上,一直好好地活下去。
秋老虎赖在果园不肯走,正午的阳光毒辣得像要把土地烤裂。苏晚戴着草帽,蹲在地里检查果树的根系,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蓝布褂子的前襟。厉沉舟就在不远处的田埂上翻土,他手里的锄头举得不算高,落下时却带着一股莫名的狠劲,一下下砸在干裂的泥土上,扬起细小的尘沙。
这阵子厉沉舟的状态很奇怪。
之前他在果园里干活,总是低着头,说话一哆嗦一哆嗦的,谁都能使唤,老李让他搬箱子,年轻员工让他递工具,他都乐呵呵地应着,脸上是那种憨厚又带着点讨好的笑。可这半个月来,他像是变了个人,话更少了,眼神却越来越沉,干活时不再跟着其他人,总是独来独往,偶尔有人跟他搭话,他也只是冷冷地瞥一眼,嘴里嘟囔着没人能听清的话,身体的哆嗦倒是莫名减轻了不少。
苏晚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前几天她去医务室拿草药,撞见厉沉舟蹲在墙角,盯着地上的蚂蚁发呆,嘴里反复念叨着“凭什么”“都欺负我”,语气怨毒,和平时那个唯唯诺诺的他判若两人。她当时想上前问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么多年的恩怨,她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去关心。
“厉沉舟,歇会儿吧,喝口水。”苏晚直起身,从田埂上拿起水壶,朝着他的方向喊了一声。
厉沉舟握着锄头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反而加快了翻土的速度,锄头落下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苏晚皱了皱眉,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她提着水壶走过去,把水壶递到他面前:“天太热,别中暑了。”
厉沉舟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皮肤还是黝黑粗糙,皱纹依旧深刻,可那双眼睛里,却翻涌着一股苏晚从未见过的戾气,像是沉睡多年的野兽,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用你假好心。”他开口说道,声音依旧带着点沙哑,却不再哆嗦,字句清晰,甚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
苏晚愣了一下,握着水壶的手微微一紧:“我不是假好心,只是怕你出事,耽误了地里的活。”
“耽误活?”厉沉舟冷笑一声,猛地扔掉手里的锄头,锄头“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土。“苏晚,你真当我是来给你当牛做马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周围干活的几个员工纷纷侧目。大家都愣了,谁也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厉沉舟,会突然对苏晚发这么大的火。
苏晚的脸色沉了下来:“厉沉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是你自己要留在果园干活赎罪的,没人逼你。”
“赎罪?”厉沉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苏晚,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的泥土气息混着汗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厉沉舟这辈子,就没向谁赎过罪!当年我假死,是为了不让你看着我死,是为了让你好好活,我有错吗?”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我在那个破山村熬了这么多年,受了多少罪,你知道吗?我浑身发抖,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像条狗一样活着,就是为了回来赎罪?苏晚,你也配?”
苏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眼前的厉沉舟,陌生得让她害怕。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吗?那个懦弱的、憨厚的种地老汉,只是他装出来的?
“厉沉舟,你冷静点。”苏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当年的事,我们已经说清楚了。你留在果园,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不想干了,可以走。”
“走?”厉沉舟猛地向前一步,一把揪住苏晚的手腕,他的手劲大得惊人,苏晚疼得皱起了眉头,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挣开。“我走了,你是不是就称心如意了?这果园,这公司,都是我厉沉舟打下来的江山,凭什么现在归你?”
“你放开我!”苏晚怒了,她没想到厉沉舟会突然变得这么蛮不讲理。
周围的员工见状,连忙围了过来。老李上前一步,劝道:“厉沉舟,你干什么?快放开苏姐!”
“滚开!”厉沉舟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老李一眼,那眼神凶狠毒辣,老李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竟然不敢再上前。
其他员工也被他这副模样震慑住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没人敢再说话。
厉沉舟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苏晚身上,他看着苏晚愤怒又带着点惊慌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他猛地松开苏晚的手腕,转而伸出双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呃——”
苏晚猝不及防,喉咙被死死扼住,瞬间无法呼吸。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双手下意识地抓住厉沉舟的手臂,拼命地想掰开,可厉沉舟的手像是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厉沉舟的脸离她很近,他的眼神里满是疯狂和怨毒,嘴里嘶吼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不再是之前那种怯懦的哆嗦,而是带着毁灭般的力量:“我老子厉建国活的时候也不敢威胁老子!你苏晚凭什么威胁我?!”
厉建国。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炸在苏晚的脑海里。
她当然知道厉建国是谁。那是厉沉舟的父亲,一个在当地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当年厉沉舟能顺利创业,离不开厉建国的支持。厉建国性格强势,说一不二,对厉沉舟更是严厉到了极点,厉沉舟从小就活在他的阴影下,私下里常常抱怨父亲太过严苛。
可厉建国在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死于一场意外。厉沉舟那时候悲痛欲绝,还是苏晚陪着他,处理了后事。
他现在提起厉建国,是疯了吗?
苏晚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窒息的痛苦让她眼前发黑。她看着厉沉舟扭曲的脸,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说话都特别费劲:“厉……厉沉舟……我……我没威胁你……”
“没威胁?”厉沉舟掐着她脖子的手又加重了几分,苏晚的脸从通红变成了青紫,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你让我在这果园里当牛做马,让所有人都看不起我,这不是威胁是什么?你以为你杀了我一次,就能永远踩在我头上?苏晚,你错了!我厉沉舟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他的话像是一把把尖刀,扎进苏晚的心里。她想解释,想告诉他,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威胁他,更没有想过要踩在他头上。让他留在果园,只是想让他有个归宿,让他能安心地度过余生。
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她的力气越来越小,抓着厉沉舟手臂的手,开始慢慢滑落。
“苏姐!”
“快住手!”
周围的员工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冲上前。老李和两个年轻力壮的员工一起,抱住厉沉舟的胳膊,拼命地往后拉。
“放开我!我要杀了她!”厉沉舟疯狂地挣扎着,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个员工竟然拉不动他。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晚,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苏晚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能看到厉沉舟疯狂的脸,能听到员工们焦急的呼喊声,还能听到雪团和“晚晚”的叫声。雪团对着厉沉舟龇牙咧嘴,疯狂地撕咬着他的裤腿,“晚晚”也跳到他的背上,用爪子抓他的头发。
或许是雪团和“晚晚”的攻击分散了厉沉舟的注意力,他的手劲微微一松。
“就是现在!”老李大喊一声,和其他员工一起,猛地发力,终于把厉沉舟从苏晚身边拉开了。
厉沉舟被按在地上,还在疯狂地挣扎,嘴里不停地嘶吼着:“放开我!我要杀了她!苏晚,你给我等着!”
苏晚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又疼又痒,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都牵扯着喉咙的剧痛。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红痕,触目惊心。
“苏姐,你怎么样?”老李连忙跑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苏晚摆了摆手,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说出话来,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我没事。”
她抬起头,看向被按在地上的厉沉舟。他还在挣扎,头发凌乱,衣服被扯破,脸上满是泥土和汗水,眼神依旧疯狂。
苏晚的心里,一片冰凉。
她以为,他们已经和解了。她以为,厉沉舟真的想通了,想留在果园,好好赎罪,好好生活。
可她错了。
有些仇恨,有些偏执,早已刻在了骨子里,就算伪装得再好,也总有暴露的一天。
厉沉舟被员工们死死地按在地上,挣扎了许久,终于没了力气。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苏晚,里面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苏晚慢慢站起身,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脖子,走到他面前。她的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厉沉舟,”她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你刚才说,我杀了你一次。没错,当年在夜市,是我用榔头凿穿了你的后心。我以为,你死了。”
她顿了顿,看着他,继续说道:“后来我知道了真相,知道你假死是因为怕我难过,知道你在小山村受了很多苦。我心软了,我让你留在果园,给你地方住,给你治病,我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平静地过完余生。”
“可我没想到,你心里想的,从来都不是赎罪。你想的,是你的江山,是你失去的一切。你恨我,恨我取代了你,恨我杀了你一次。”
厉沉舟躺在地上,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又怎么样?这一切本来就该是我的!”
“是你的又怎么样?”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厉建国当年打下的家业,比你这公司大十倍百倍,他死了,不也什么都带不走?你执着于这些,有什么意义?”
提到厉建国,厉沉舟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苏晚看着他,心里了然。厉沉舟这辈子,最敬畏的人是厉建国,最恨的人,恐怕也是厉建国。他一直活在父亲的光环下,拼命想证明自己,可到最后,还是一事无成,甚至要用假死来逃避。
“你不是恨我,”苏晚轻声说道,“你是恨你自己。恨你自己懦弱,恨你自己无能,恨你自己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精准的匕首,狠狠刺中了厉沉舟的要害。他的身体猛地僵住,眼睛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痛苦和迷茫。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苏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意,只有深深的疲惫。
这么多年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就像一个死结,无论怎么解,都解不开。
“把他关起来。”苏晚转过身,对着员工们说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这次,别关在仓库了,把他关在西边的废弃小屋,派人看着,别让他再出来伤人。”
“好嘞,苏姐。”老李连忙答应。
员工们架起地上的厉沉舟,朝着西边的废弃小屋走去。厉沉舟没有再挣扎,只是低着头,任由他们架着走。他的背影看起来格外落寞,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苏晚看着他们的背影,捂着脖子,慢慢走到田埂上坐下。雪团和“晚晚”连忙跑过来,蹭着她的裤腿,发出担忧的呜咽声。
苏晚抱起雪团,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些年,她太累了。
从厉沉舟假死,到她失手杀人入狱,再到出狱后打理果园,守护着他们共同的心血。她以为,苦尽甘来,终于可以过上平静的日子了。
可厉沉舟的出现,又一次打破了她的平静。
他就像一个噩梦,纠缠了她一辈子,让她不得安宁。
傍晚的时候,陆泽赶来了。他听说了中午发生的事,吓得不轻,一路开车狂奔过来。
“晚晚,你怎么样?脖子没事吧?”陆泽一见到苏晚,就紧张地拉着她的手,看着她脖子上的红痕,心疼得不行,“都怪我,我要是早点过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不关你的事。”苏晚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她把中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陆泽。
陆泽听完,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厉沉舟!真是个白眼狼!我们对他这么好,他竟然还想害你!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他留在果园!”
“我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苏晚叹了口气,“或许,他在小山村的时候,精神就已经不太正常了。加上遗传病的折磨,心里的怨恨越来越深,才会突然爆发。”
“精神不正常也不能伤人啊!”陆泽说道,“不行,我得报警,把他抓起来!这种人,留在身边就是个隐患!”
苏晚连忙拦住他:“别报警。”
“为什么?”陆泽不解地看着她,“他都对你下杀手了,你还想护着他?”
“不是护着他。”苏晚轻声说道,“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就算报警,警察也不一定会抓他。而且,他毕竟是厉沉舟,是公司的创始人,传出去,对公司的影响不好。”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把他关在废弃小屋,派人看着他,每天给他送吃的喝的,再给他按时吃药。等他的病情稳定下来,再说吧。”
陆泽看着苏晚,无奈地叹了口气:“晚晚,你就是心太软了。”
苏晚没有说话。她不是心软,只是觉得,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西边的废弃小屋,很久没有住人了,里面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员工们简单打扫了一下,给厉沉舟铺了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又给他送了些被褥和食物。
苏晚让人把缓解病情的草药也送了过去,叮嘱看守的员工,每天按时给厉沉舟熬药喝。
接下来的几天,厉沉舟很安静。
他没有再嘶吼,也没有再挣扎,只是蜷缩在木板床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天花板。有时候,他会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不吃不喝。看守的员工把饭送到他面前,他也只是偶尔动一动,吃几口。
苏晚偶尔会去小屋看看他。她站在门口,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厉沉舟,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公司老板,也不再是那个疯狂偏执的复仇者,只是一个被病痛和仇恨折磨得筋疲力尽的可怜人。
这天,苏晚又去了小屋。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那哭声很低,很压抑,带着浓浓的痛苦和绝望。
苏晚愣了一下,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厉沉舟蜷缩在床上,背对着门口,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苏晚走到床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厉沉舟猛地转过身,看到是苏晚,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他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头发凌乱,看起来狼狈至极。
“我……我错了……”他哆嗦着说道,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怯懦的模样,“苏晚……我不该……不该掐你的脖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苏晚看着他,心里叹了口气。他又变回了那个胆小懦弱的厉沉舟。或许,那天的疯狂,只是他病情发作时的失控。
“你知道错了就好。”苏晚说道,“以后,别再这样了。”
“我……我控制不住自己……”厉沉舟哽咽着说道,“有时候……我脑子里……好像有另一个人……在跟我说话……让我……让我恨你……让我……杀了你……”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了监狱里学过的一些中医知识,厉沉舟的这种情况,可能不仅仅是遗传病那么简单,还可能伴有精神方面的问题。长期的孤独、病痛和心理压力,让他的精神濒临崩溃,才会出现双重人格的症状。
“以后按时吃药,好好休息。”苏晚说道,“等你的病情稳定了,我们带你去医院看看。”
厉沉舟抬起头,看着苏晚,眼睛里充满了感激:“谢……谢谢……”
苏晚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小屋。
她知道,带厉沉舟去医院,也不一定能治好他的病。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沉舟的病情时好时坏。
有时候,他会很清醒,会主动跟看守的员工说话,甚至会提出想去果园里干活。苏晚偶尔会同意,让他在果园里干点轻松的活,比如给果树浇水,捡捡落在地上的苹果。他干活的时候,很认真,脸上也会露出憨厚的笑容。
可有时候,他又会突然失控。
有一次,他正在果园里捡苹果,突然就发起疯来,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苹果树疯狂地砸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员工们连忙把他拉开,送回了废弃小屋。
苏晚看着被砸得满地狼藉的果园,心里充满了无奈。
陆泽劝她:“晚晚,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吧。留在果园里,迟早会出事的。”
苏晚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再等等吧。他现在这个样子,去了精神病院,也不一定能得到好的照顾。”
她心里清楚,她只是放不下。
放不下这么多年的恩怨,放不下那个曾经温柔地对她说“给你一个惊喜”的厉沉舟。
入冬后,天气越来越冷。厉沉舟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了。
他很少再清醒过来,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床上,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厉建国和苏晚的名字。他的身体又开始不停地哆嗦,比以前更严重了,有时候甚至连吃饭都需要员工喂。
苏晚每天都会去小屋看他,给他喂药,给他擦脸,给他换干净的衣服。
她做得很细心,就像照顾一个孩子一样。
厉沉舟清醒的时候,会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感激。他想对苏晚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哆嗦一哆嗦的音节。
苏晚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照顾他。
她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了。
这天,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把果园覆盖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苏晚冒着雪,去了废弃小屋。
厉沉舟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呼吸微弱。他看到苏晚进来,眼睛微微动了动,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
苏晚走到床边,握住他冰冷的手。他的手很凉,像冰块一样。
“我……我对不起你……”厉沉舟用尽全力,挤出了一句话,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苏晚看着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
“我……我不是……故意要掐你的……”他继续说道,眼泪从眼角滑落,“我……我控制不住……”
“我知道。”苏晚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我老子……厉建国……其实……很疼我……”厉沉舟的眼神变得有些涣散,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他……他只是……希望我……能有出息……”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厉建国对厉沉舟的严厉,她是知道的。可她也知道,厉建国是真的疼爱厉沉舟。当年厉沉舟创业失败,是厉建国拿出自己的积蓄,让他重新开始。厉建国去世前,还特意叮嘱苏晚,要好好照顾厉沉舟。
这些事,厉沉舟到死都不知道。
“苏晚……”厉沉舟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如果……如果有下辈子……我……我一定……好好对你……”
这句话说完,他的头微微一歪,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握着苏晚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苏晚愣住了,她看着厉沉舟平静的脸,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她知道,厉沉舟走了。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带着他一生的遗憾和愧疚,走了。
陆泽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苏晚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厉沉舟的尸体。雪花从窗户的缝隙里飘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她却浑然不觉。
“晚晚……”陆泽的声音带着哽咽。
苏晚缓缓转过身,看着陆泽,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他走了。”
陆泽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了,他走了,也算是解脱了。”
是啊,解脱了。
对厉沉舟来说,这一辈子,他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活在自己的执念里,活在病痛的折磨中,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现在走了,也算是彻底解脱了。
对苏晚来说,厉沉舟的离开,也让她彻底解脱了。
这个纠缠了她一辈子的噩梦,终于醒了。
厉沉舟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没有太多的人,只有苏晚、陆泽,还有果园里的几个老员工。他们把他埋在了果园的中央,就在那块刻着他、林渊和齐衡名字的石碑旁边。
苏晚亲自给他选了一块墓碑,上面没有刻太多的字,只刻了“厉沉舟之墓”五个字。
她觉得,厉沉舟的一生,复杂而纠结,不是几句话就能概括的。
葬礼结束后,陆泽看着苏晚:“晚晚,一切都结束了。以后,你可以好好生活了。”
苏晚看着厉沉舟的墓碑,点了点头。
一切都结束了。
厉沉舟走了,林渊走了,齐衡走了,元宝也走了。
留在她身边的,只有陆泽、肖瑶,还有这片她和厉沉舟一起守护的果园,以及雪团和“晚晚”。
冬天很快过去,春天又来了。
果园里的苹果树抽出了新芽,雪融化了,露出了肥沃的土地。员工们开始忙碌起来,浇水、施肥、修剪枝叶,果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苏晚依旧每天在果园里忙碌。她的脖子上,那道被厉沉舟掐出来的红痕,已经淡成了一道浅浅的印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只是偶尔,当她摸到那道印记时,会想起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想起厉沉舟最后说的那句话:“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对你。”
下辈子吗?
苏晚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
就算有,她也不想再遇到厉沉舟了。
这辈子的爱恨情仇,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只想守着这片果园,守着雪团和“晚晚”,守着身边的亲朋好友,平静地过完余生。
陆泽还是会经常来果园看她。肖瑶也从国外回来了,定居在附近的城市,有空就会来果园小住几天。
她们会坐在桂花树下,喝着桂花茶,聊着果园的趣事,聊着生活中的琐事。
雪团趴在她们脚边,晒着太阳,打着呼噜。“晚晚”则蹲在树上,看着远处的苹果园,时不时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
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美好。
这天,苏晚正在果园里采摘苹果,一个年轻的员工跑过来,笑着对她说:“苏姐,有个老客户说,想跟你视频,他说,好久没见你了,想看看你。”
苏晚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她洗了洗手,跟着员工来到办公室。视频接通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当年和厉沉舟一起打拼的老客户。
“苏晚,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年轻啊!”老客户笑着说道。
“王总,好久不见。”苏晚也笑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老客户突然说道:“对了,苏晚,我前几天整理旧照片,看到一张你和厉沉舟的合影,那时候你们俩,真是郎才女貌啊。”
苏晚的笑容微微一顿,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和厉沉舟有关的开心事了。
“是啊,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苏晚轻声说道。
挂了视频后,苏晚回到果园,坐在田埂上。她看着一望无际的苹果园,看着红彤彤的苹果挂满枝头,看着员工们忙碌的身影,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厉沉舟的好,厉沉舟的坏,厉沉舟的爱,厉沉舟的恨,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了。
留在记忆里的,只有这片果园,和那些曾经鲜活的日子。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果园里,把苏晚的身影拉得很长。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着院子的方向走去。
雪团和“晚晚”跟在她身后,摇着尾巴,欢快地跑着。
日子还很长,她会带着所有人的期盼,好好地活下去,守护着这片充满希望的果园,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而厉沉舟,这个纠缠了她一生的男人,也终于化作了果园里的一捧泥土,滋养着每一棵苹果树,见证着这片土地上,所有的平静与安宁。
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苏晚客厅的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刚切好的西瓜甜香,还有肖瑶带来的茉莉花香薰味道,混合在一起,满是惬意慵懒的气息。
苏晚和肖瑶坐在地毯上,面前摆着一碟瓜子和一盘冰镇西瓜,两人头凑在一起,正说得热火朝天。肖瑶是苏晚的大学同学,也是她最好的闺蜜,两人从青涩的校园时光一路相伴到如今各自成家,感情好得像亲姐妹。平时肖瑶忙着打理自己的瑜伽馆,苏晚则在家照顾孩子、打理家事,难得有这样整块的时间聚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你是没看见,昨天我去商场,撞见陈曼和她老公了。”肖瑶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苏晚,“你还记得陈曼以前多傲气吗?说她老公是做工程的,多有钱多厉害,结果我昨天看到她老公在商场的男装专柜当导购,穿着一身制服,别提多尴尬了。”
苏晚刚咬了一口西瓜,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嘴里的西瓜汁差点喷出来:“真的假的?她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天天在朋友圈晒名牌包、晒大餐,没想到……”
“怎么不是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还跟他对视了一眼,吓得我赶紧转过头假装没看见。”肖瑶也跟着笑,笑得前仰后合,“后来我听别人说,她老公的工程队早就倒闭了,还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只能靠做导购赚钱还债。你说这世事无常,以前她还总嘲笑我们,现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起劲,笑声此起彼伏,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响亮。她们聊起大学时的糗事,聊起身边朋友的近况,聊起各自的孩子,每一件事都能让她们笑得开怀。苏晚好久没有这样放肆地笑过了,自从有了念安,她的生活重心几乎全在孩子和家庭上,每天忙忙碌碌,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时刻。
她们笑得正欢,玄关处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苏晚以为是阿姨买菜回来了,头也没抬,笑着对肖瑶说:“估计是张阿姨回来了,我们声音小点,别让她觉得我们在偷懒。”
话音刚落,厉沉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客厅门口。
他今天没有去公司,而是去了城郊的工厂视察。原本以为是个简单的视察,没想到工厂的生产线出了严重的问题,一批即将出口的货物全部不合格,不仅要面临巨额赔偿,还可能影响公司的海外声誉。他在工厂处理了一上午,和负责人吵了一架,又紧急召开会议制定补救方案,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本来想回家清静一下,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苏晚和肖瑶肆无忌惮的笑声。那笑声在他听来,格外刺耳,像是在嘲笑他今天的狼狈和挫败。
厉沉舟的脚步顿住,站在门口,眼神冰冷地盯着地毯上笑得眉眼弯弯的苏晚。他的胸腔里像是积压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就被这笑声点燃了。
苏晚和肖瑶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笑声渐渐停了下来。肖瑶率先抬起头,看到门口脸色铁青的厉沉舟,吓得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拉了拉苏晚的胳膊。
苏晚这才抬起头,看到厉沉舟,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褪去,语气轻松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下午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厉沉舟一声暴怒的大吼打断了。
“苏晚!”
厉沉舟的声音又沉又响,带着十足的戾气,震得客厅里的玻璃杯都轻轻晃动了一下。
苏晚和肖瑶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苏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厉沉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一步步走进客厅,眼神像淬了冰一样,死死地盯着苏晚,一字一句地骂道:“我看到你笑就来气!”
这话一出,苏晚和肖瑶都愣住了。肖瑶坐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她认识厉沉舟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更没见过他用这种语气对苏晚说话。
苏晚也懵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厉沉舟了。她不过是和闺蜜聊聊天、笑笑而已,怎么就惹得他这么生气?
“厉沉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晚站起身,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我和肖瑶聊聊天,笑一笑怎么了?”
“怎么了?”厉沉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怒火更盛,他猛地抬起手,指着门口的方向,对着苏晚破口大骂,“你他妈给我滚!”
“滚”这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苏晚的心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厉沉舟,眼睛瞬间就红了。结婚这么多年,厉沉舟虽然偶尔会发脾气,甚至说过伤人的话,但“滚”这个字,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
旁边的肖瑶也急了,连忙站起身,打圆场道:“沉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就是在聊家常,没别的意思,你别这么对苏晚……”
“这里没你的事!”厉沉舟转过头,眼神凶狠地瞪了肖瑶一眼,那眼神里的戾气,让肖瑶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你也给我走!”
肖瑶被他瞪得浑身一哆嗦,她知道厉沉舟现在正在气头上,多说无益,反而可能火上浇油。她担忧地看了苏晚一眼,小声说道:“晚晚,那我先回去了,你……你好好跟他说说。”
说完,肖瑶拿起自己的包,快步朝着门口走去,出门前还不忘回头看了苏晚一眼,满眼都是担心。
客厅里只剩下苏晚和厉沉舟两个人,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晚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她看着厉沉舟,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厉沉舟,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厉沉舟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工厂的烂摊子和即将面临的损失,刚才苏晚的笑声一直在他耳边回荡,让他心烦意乱到了极点。他根本听不进苏晚的话,也不想听,只是觉得心里的火气必须发泄出来。
“做错什么?”厉沉舟冷笑,眼神里满是嘲讽,“你除了在家跟你闺蜜聊八卦、傻笑,你还会做什么?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倒好,在家过得逍遥快活!”
苏晚愣住了,她没想到厉沉舟是因为公司的事迁怒于她。她心里的委屈瞬间翻涌上来,忍不住反驳道:“公司的事你从来没跟我说过,我怎么知道?我在家照顾两个孩子,打理这个家,难道就很轻松吗?我和闺蜜聚一次,笑一笑,就成逍遥快活了?”
“少跟我找借口!”厉沉舟打断她,语气更加暴躁,“我不想听你说这些,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苏晚看着他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心里彻底凉了。她知道,现在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他根本听不进去。她深吸一口气,擦掉眼角的泪水,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玄关处,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说道:“厉沉舟,你别后悔。”
说完,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厉沉舟站在客厅里,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的火气像是瞬间被抽空了一样,只剩下一片茫然。他看着地上散落的瓜子壳,看着桌上吃了一半的西瓜,还有苏晚刚才坐过的地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懊悔。
他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
苏晚没做错什么,公司的事跟她没关系,她不过是和闺蜜聊聊天,他却因为自己的烦躁,对她大吼大叫,还让她滚。甚至,他还对肖瑶说了那么重的话。
厉沉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走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想起了苏晚刚才泛红的眼眶,想起了她转身离开时决绝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一样,疼得厉害。
他拿出手机,想给苏晚打电话,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半天,却迟迟按不下去。他拉不下脸来道歉,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苏晚走出厉氏庄园,站在门口的马路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里。她身上没带钱包,没带手机,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家居服和拖鞋。初夏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她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心里又委屈又难过。她不明白,厉沉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个曾经对她温柔体贴、小心翼翼的男人,怎么会变得如此暴躁易怒,如此蛮不讲理。
她想起了两人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想起了他为了她,不顾危险和林渊对抗;想起了他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每天给她写信;想起了她怀孕时,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那些温柔的画面,和刚才他怒吼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心里更加难受。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她来到了一家咖啡馆门口。她记得这家咖啡馆,是她和厉沉舟谈恋爱时常来的地方。那时候,厉沉舟还不是现在的商界大佬,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创业者,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却总会抽出时间,带着她来这里喝一杯咖啡。
苏晚站在门口,看着咖啡馆里熟悉的装潢,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辆车停在了她身边。车窗降下,露出了肖瑶担忧的脸:“晚晚,你怎么在这里?快上车!”
原来,肖瑶离开厉氏庄园后,心里一直不放心苏晚。她开车走了没多远,就忍不住掉头回去,结果看到苏晚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连忙追了上来。
苏晚看到肖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委屈地哭了出来。肖瑶连忙下车,把她拉进车里,递给她一张纸巾:“别哭了,别哭了,他就是个混蛋,跟他置气不值得。”
肖瑶把车开到自己家,给苏晚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苏晚坐在沙发上,情绪渐渐平复了一些,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肖瑶。
“我看他就是疯了!”肖瑶听完,气得不行,“公司出了事,他自己解决不了,就回家拿你撒气?还让你滚,他怎么说得出口!晚晚,你这次可不能轻易原谅他,必须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苏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次……可能真的是压力太大了。”
“压力大就能随便骂人吗?压力大就能让你滚吗?”肖瑶不认同地说道,“晚晚,你就是太善良了,总是为他着想,他就是被你惯坏了!”
肖瑶说得没错,苏晚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些年,厉沉舟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她总是尽量体谅他,包容他,家里的事从来不让他操心。可她的体谅和包容,似乎让厉沉舟觉得,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可以随意对她发脾气。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苏晚无助地问道。她不想和厉沉舟吵架,更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两个孩子。
“还能怎么办?先在我家住几天,让他好好着急着急。”肖瑶说道,“两个孩子还在家里,他总不能不管。等他冷静下来,自然会来找你,到时候再让他给你好好道歉!”
苏晚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厉沉舟在阳台上抽完了一包烟,才缓缓走回客厅。他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越来越不安。他拿出手机,给苏晚打了个电话,电话却提示关机。
他又给家里的阿姨打电话,问孩子们在哪里。阿姨说,念念和念安在楼上写作业,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厉沉舟松了口气,还好孩子们没被吓到。他走到楼上,看到两个孩子正坐在书桌前,认真地写作业。念念看到他,抬起头,疑惑地问道:“爸爸,妈妈呢?”
厉沉舟的心一紧,强挤出一丝笑容:“妈妈出去有点事,晚点就回来。你们好好写作业,爸爸去给你们做晚饭。”
“哦。”念念低下头,继续写作业,只是小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她能感觉到,爸爸的心情不太好,妈妈也不在家,家里的气氛怪怪的。
厉沉舟走进厨房,看着空荡荡的冰箱,心里一阵茫然。他从来没做过饭,以前都是苏晚或者阿姨做。他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些鸡蛋、牛奶和蔬菜,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折腾了半天,他勉强做了一碗番茄炒蛋和一碗蛋炒饭。饭菜端上桌,念念和念安看着桌上简单的饭菜,面面相觑。
“爸爸,这是你做的吗?”念安小声问道。
“是啊,快尝尝。”厉沉舟说道,心里有些忐忑。
念念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番茄炒蛋,尝了尝,皱着眉头说道:“爸爸,好咸啊。”
念安也尝了一口,点了点头:“嗯,好咸。”
厉沉舟自己尝了一口,确实咸得发苦。他放下筷子,心里一阵失落。以前,苏晚做的饭菜总是那么可口,不管他多晚回家,都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而现在,他连一顿简单的饭都做不好。
他拿出手机,给肖瑶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肖瑶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淡:“喂?”
“肖瑶,苏晚在你那里吗?”厉沉舟问道,语气带着一丝恳求。
“在又怎么样?不在又怎么样?”肖瑶冷哼一声,“厉沉舟,你还好意思打电话来?你今天对晚晚说的那些话,你自己不觉得过分吗?”
“我知道错了,肖瑶,你让她接个电话,好不好?”厉沉舟放低了姿态,“孩子们想她了,我也……我也想她了。”
“想她?你让她滚的时候,怎么不想她?”肖瑶说道,“厉沉舟,晚晚现在不想见你,你也别再打电话来了。等她什么时候想通了,自然会联系你。”
说完,肖瑶就挂断了电话。
厉沉舟握着手机,愣在原地。他知道,肖瑶说得对,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晚上,厉沉舟把两个孩子哄睡着后,独自坐在客厅里。他打开监控,想看看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监控里,苏晚和肖瑶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而他,却像个疯子一样,冲进去大吼大叫,打碎了这份美好。
看着监控里苏晚委屈的样子,厉沉舟的心里充满了悔恨。他不该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不该对苏晚那么凶,更不该让她滚。
他拿出纸和笔,开始给苏晚写信。就像上次那样,把自己的愧疚和懊悔,都写在纸上。
这一夜,厉沉舟彻夜未眠。他坐在客厅里,写了满满三页纸的信,又一遍遍修改,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厉沉舟没有去公司,而是带着那封信,去了肖瑶家。他知道,自己必须亲自去道歉,才能得到苏晚的原谅。
肖瑶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厉沉舟,愣了一下。厉沉舟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我来给苏晚道歉。”厉沉舟说道,语气诚恳。
“晚晚还没醒,你在门口等着吧。”肖瑶说道,没有让他进去。
厉沉舟没有反驳,默默地站在门口。
苏晚醒来的时候,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走到窗边,看到厉沉舟站在楼下,一动不动地看着楼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的心里一软,却还是有些赌气。
肖瑶走进房间,看着她,叹了口气:“晚晚,他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个小时了。他知道错了,你就下去见见他吧。”
苏晚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她走到楼下,打开门,看到厉沉舟,心里的委屈又涌了上来。
厉沉舟看到苏晚,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连忙走上前,把手里的信递给她:“晚晚,这是我给你写的信,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苏晚没有接信,只是看着他:“厉沉舟,你昨天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我……我昨天在工厂遇到了麻烦,一批货物出了问题,要面临巨额赔偿,我心里太烦躁了,一进门就听到你在笑,所以就……”厉沉舟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愧疚,“我不该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不该对你大吼大叫,更不该让你滚。晚晚,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机会?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苏晚的眼泪掉了下来,“你每次发脾气,都说自己知道错了,可你下次还是会犯。厉沉舟,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发泄情绪的工具。”
“我知道,我知道。”厉沉舟连忙说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再也不会对你发脾气了。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拉钩,我可以写保证书。”
看着厉沉舟焦急又诚恳的样子,苏晚心里的气,渐渐消了大半。她知道,厉沉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时失控。
“孩子们呢?”苏晚问道。
“孩子们在家里,我让阿姨过去了。”厉沉舟说道,“他们昨天吃我做的饭,都说难吃,还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去。”
苏晚的心一软,孩子们是她的软肋。
“走吧,回家。”苏晚说道,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厉沉舟愣了一下,随即狂喜,连忙跟上苏晚的脚步:“好,回家!”
肖瑶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回到家,孩子们看到苏晚,立刻跑了过来,扑进她的怀里:“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妈妈,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念念抱着她的脖子,撒娇道。
“妈妈出去有点事,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苏晚抱着两个孩子,眼眶泛红。
厉沉舟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满是感动。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苏晚和孩子们,再也不会让他们受委屈了。
苏晚走进厨房,开始给孩子们做早餐。厉沉舟跟在她身后,默默地给她打下手。他剥蒜、洗菜,虽然动作笨拙,却格外认真。
苏晚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早餐做好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其乐融融。厉沉舟看着苏晚,轻声说道:“晚晚,对不起。”
苏晚看着他,笑了笑:“以后别再这样了。公司的事,你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分担。”
“嗯!”厉沉舟重重地点头。
吃完早餐,厉沉舟送孩子们去学校,然后去了公司。他把工厂的问题交给了专业的团队处理,自己则静下心来,反思了自己最近的行为。他意识到,自己最近太过于专注工作,忽略了家人的感受,也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他给公司的高管们开了个会,宣布以后每周五下午不上班,用来陪伴家人。高管们虽然有些惊讶,但看到厉沉舟的决心,都纷纷表示支持。
下午,厉沉舟提前离开了公司。他去了苏柔的花店,买了一束苏晚最喜欢的白玫瑰。然后,他又去了商场,给苏晚买了一条她看中很久的项链。
回到家,苏晚正在客厅里看书。看到厉沉舟回来,还拿着花和礼物,愣了一下。
“晚晚,送给你的。”厉沉舟把花和礼物递给她,笑着说道,“算是我给你的赔罪礼。”
苏晚接过花,看着上面娇艳的白玫瑰,心里暖暖的。她打开礼物盒,看到里面那条精致的项链,眼睛亮了起来。
“喜欢吗?”厉沉舟问道。
“喜欢。”苏晚点点头,笑了。
厉沉舟走上前,拿起项链,小心翼翼地给苏晚戴上。项链的吊坠是一颗小小的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真好看。”厉沉舟说道,眼神里满是宠溺。
晚上,厉沉舟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苏晚爱吃的菜。虽然手艺还是比不上苏晚,但比昨天进步了很多。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欢声笑语不断。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沉舟果然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他不再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每天都会抽出时间陪伴苏晚和孩子们。他会陪念念练钢琴,陪念安踢足球,周末的时候,还会带着一家人去郊游。
苏晚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她和厉沉舟的感情,比以前更加深厚了。
这天,肖瑶来家里做客。看到厉沉舟对苏晚体贴入微的样子,笑着说道:“厉沉舟,你现在变化真大,以前那个暴躁的厉总,现在变成了一个温柔的好丈夫、好爸爸。”
厉沉舟笑了笑,看向苏晚:“都是晚晚的功劳。”
苏晚看着他,脸上满是温柔的笑容。
肖瑶看着他们,心里也替他们高兴。她知道,经历过这次的风波,他们的感情会更加牢固。
公司的危机也顺利解决了,在厉沉舟的带领下,公司的业绩越来越好。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而是学会了平衡工作和生活。
这天晚上,苏晚和厉沉舟坐在阳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沉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吗?”苏晚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问道。
“记得,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空地,我跟你说,以后要在这里建一座大房子,和你一起住。”厉沉舟说道,脸上带着回忆的笑容。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真的在这里安家了,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苏晚感慨道。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厉沉舟说道,紧紧地抱着苏晚,“晚晚,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不管我以前有多混蛋,你都没有离开我。”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苏晚笑了,“夫妻之间,就应该互相包容,互相理解。”
厉沉舟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嗯,夫妻之间。”
庭院里的玉兰花,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阳台上的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享受着这份宁静而甜蜜的时光。
卧室里的监控,依旧在悄无声息地运转着。它记录下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也记录下了厉沉舟的反省和改变,更记录下了苏晚的包容和体谅。
这些点点滴滴的瞬间,串联起了他们的爱情,让这份爱,在岁月的洗礼中,变得越来越醇厚,越来越坚定。
厉沉舟知道,未来的日子里,可能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苏晚会一直陪着他,他们的家人会一直陪着他。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爱护,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而那个曾经让他脱口而出的“滚”字,也成了他心里永远的警钟,提醒着他,要永远珍惜眼前的幸福,永远不要伤害自己最爱的人。
月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照亮了他们紧握的双手,也照亮了他们充满希望的未来。这份跨越了风雨的爱情,将会在岁月的长河中,一直温暖地延续下去。